那一刻，心脏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的攥住，他知道他走不了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持枪者并没有开枪，却用了一把短刀将他死死钉在墙上。

这一刀好像捅进了肺部，因为他感到呼吸困难，每一次喘息都像是破旧的风音箱般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想叫喊却说不出话来。

虽然不会痛，但那种窒息感却依然清晰，如同潮水般的昏沉感再次扑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他努力撑开眼睛，却动弹不得。

一片模糊的视线中，孩子们被绑起来抓上了门口的面包车，和一个炸弹一起被封进了车门锁死，之后便暂时没了动静。

酒保知道，他们是在等织田作之助，等织田作之助找过来，然后再在他面前痛下杀手。

日落了。

一片黛黑色的天空中，那一角天际残留着夕阳的余晖，晕染成黯淡的血色，在暮网中挣扎，充斥着呻吟，痛哭，和卑微的哀求。

幽暗的浮光涌动，又一寸寸在黑暗的吞噬下凐灭，终只是留下一线惨白，如同被割裂的皓腕，绽放彼岸的血色之花，然后，被葬送。

酒保口腔里充斥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即便咬破了舌头也依旧无法感到清醒，因为他不会痛。

织田作之助终于还是来了，他一眼看到了车里挣扎的孩子们，和被钉在一旁生死不明的酒保。

“嘭——”

炸弹爆炸了。

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破声炸响，刺目的火光很快淹没在腾空而起的烟尘里，滔天热浪随着磅礴可怖的气流翻滚而起，肆意嘶吼着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织田作之助被掀翻在地上，再次撑起身体向前方望去时，已是一片狼藉。

酒保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现在还没有死，或许是与爆炸中心还隔有一定距离。

眼前早已什么都看不清，视野中只有大片大片刺目的色块交叠——焦黑的，灰白的，血红的……

“啊——呃啊啊啊———”

他听见绝望而痛苦的哀嚎声，如同没有理智的野兽般疯狂咆哮嘶吼，断断续续，被狂风撕裂。

是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吧……还是他自己的呢？

分不清了，好难过啊。

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是的，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过是把死亡地点从咖喱饭店旁边，变成了酒厅门口而已。

不过没关系的，再来一次吧……反正，他应该还有四次机会的不是吗？

只要，只要现在再死一次。

恍如淹没在夜色的海洋里，夜风怒号，涌动着暗黑的浪潮，浸没在寒凉里，溺得快要窒息。风呼啸着穿过小巷，那声音就像一支破空的箭矢刺穿鸟儿的身体濒死时发出的哀鸣。

每一阵风，都像是铺天盖地的银针，淬着蚀骨的毒刺向每一寸肌肤，让每一个细胞都战栗着，凄厉地哀嚎。

他吃力地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摸上了胸口的那把短刀，用力地拔了出来。他整个人也随之跌坐在地上，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耗费了几乎所有的力气。

没错，就是这样，然后用力刺入心脏。

可是手似乎已经不听使唤了，甚至无力再握住刀柄，还没刺穿身体，就这么卡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很痛苦吧。”织田作之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年轻人身边……如果那还能被称之为人的话。

他早已被爆炸的火焰烤地焦黑，早已衣衫尽毁，面目全非，血液与黑碴混在一起，整只右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反向扭曲着，整个人显得狰狞而可怖，根本不似活人。

“我来……帮你解脱吧。”

短刀彻底没入焦黑的身体里，他也不再动弹。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

远处，迟来的黑衣少年看见前方的废墟，下垂的手掌握拳，却不再靠近。他闭眼转身，离去的背影有些许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