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柴房内，白夜正监管着那个刺客。
云奕舟和若华进去，刺客看了看他们，又低下头去。白夜在刺客嘴里塞了一团棉花，就是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但云奕舟要审他，先得让他张嘴说话，于是白夜就摘下了棉花。
“我不想动酷刑，你只要说出你的背后指使者是谁即可。”云奕舟淡淡地说。
刺客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头向一旁歪去。
云奕舟赶紧用手蒙上了若华的眼睛，他不想让若华看到这种场面。
“这是……死了？”
“是，但并非咬舌自尽，是服毒，刚刚他咬破了嘴里的毒包，他的血是黑红的。”白夜皱着眉头。
“这些人来路不明，制服统一，显然是来自某个江湖流派。”云奕舟亦有点头疼，“而且目的不是杀人，要是杀人，我就已经死了。他们背后的人……想把我活着带回去。”
“不要再出去了，外面，太危险。”白夜不禁开始担心云奕舟的安全。
若华被捂得有点难受，想把云奕舟的手拿开：“小云，你赶紧把你的手拿开啊！”
云奕舟赶紧让白夜把那个刺客拖走，这才放开了手。
门外传来木秋的声音：“师妹师弟，有客来访。”
有客？
云奕舟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朋友要来，若华常年在东灵山，就更不可能有人来拜访她了。云奕舟倒是有一点好奇，是什么人要来拜访他们。
推开门，走到庭院内，此刻院内正站着一个女子，身姿高挑，一头长发及腰，女子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她的容貌也是极美，淡妆轻抹，妩媚动人。
“我是顾青川，你们可以叫我青川。”女子自我介绍道。
“你是……”
“我师父是仅次与暮师伯的剑圣墟烟，我是她的首徒。”顾青川说，“今天那一箭是我射的。”
“原来是你！是你救了我和小云！”若华惊喜地说。
云奕舟茫然地把若华拉到身边，在她耳边问道：“什么箭？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若华也轻声说道：“今天我与那几个刺客缠斗时不小心露出了个破绽，被他们揪住了，差点就要被刺中了，突然有一支箭射中了其中一个人的腹部，我这才脱身。”
“这次来是带有师父的书信，毕竟师父是师伯的故交，想着许多年未见，便托我过来送信，她有要事在身，实在脱不开身。”
白夜这时也走了过来，若华向顾青川介绍道：“青川，这是我的师兄——白夜。”
顾青川向白夜颔首示意，尔后，便嘴角含笑地看着若华和云奕舟。
“我去叫师父，你们先聊。”
云奕舟转身朝紫竹苑方向走去，若华对顾青川解释道：“他就是这么个脾性，但你跟他相处久了，就会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顾青川点点头，跟着若华去了东灵山的正厅中。
（八）
正厅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因为这里是接待宾客的地方，东灵山这几年紧闭山门，鲜有人来访，桌上已经落上了一层灰。若华将桌子擦干净，又点上灯，正厅重现了昔日的光亮。
暮柒刚走进厅门，顾青川便起来行礼，暮柒示意她坐下，云奕舟坐在若华旁边，与顾青川相对。
顾青川起身将用火漆封口的信函恭敬地递给暮柒，暮柒随手收下，便置于一边。
“师伯不看？”
“不必看了，墟烟之前就寄于我很多封，我之前就跟她说过，只要她叛出东灵山，就与我暮柒再无其他关系，除了师兄妹的关系外，我们恩断义绝。她又何必再一次寄信？”暮柒淡笑，笑中是对过去的淡漠，更是对未来的决断。
“既然你是她的徒弟，就在东灵山住几天吧，你和若华住一间房。”暮柒说，“对了，你父亲现下身体可好？”
“家父安康，谢师伯挂念。”
“你们恐怕不知道，青川父亲是我故交——顾岩海。”暮柒向云奕舟和暮柒解释道。
“顾岩海？”白夜在门外惊奇地说。
“你什么时候养成了在门外听墙角的习惯？”暮柒有点生气了。
“徒儿错了。只是我听到顾岩海的名字，有点熟悉。”白夜低着头走进来，却不时抬头看一眼顾青川，随即又羞赧地低了头去。
暮柒一怔，似乎忆起了什么：“他也是你父亲昔日的战友……你小时候应该听白武提起过。”
大泠先帝在位时，月姬国联合其部属的南洋诸族，进犯大泠南部边境楚州，思州，兴州一带。大泠与月姬之间相隔一道弯曲的海峡，最近处不到万丈，因而大泠受月姬侵扰是常有的。月姬国土地贫瘠，以捕鱼为业，因而月姬王君时常想踏上大泠土地。但大泠寸步不让，不失一寸疆土，不弃一方百姓，奋力抵抗。大泠的军队本是精于月姬的，但月姬善游击，善骑射，军行神速，大耗大泠军队心神。
月姬上代王君策划多年，大战终是在十年前爆发，大泠东都——风吟城，曾差点被攻下，东直隶地区一片萧条。后来，正是白夜的父亲与顾岩海联手，才大败敌军，月姬国也终于向大泠低头。
“青川初来，我们作为此地的主人，本应盛情款待。但东灵山在崇山峻岭之中，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倒是野花野果很多，这样，你们明天就去山上摘些春日的野果，猎几只山兔，也让青川尝尝鲜。”暮柒接着说。
若华点点头，就和白夜出去了，暮柒也回了自己房间。正厅内只剩下云奕舟与顾青川。顾青川刚打算走，却听到云奕舟的声音：“顾岩海，他是我的老师。”
顾青川惊愕地看着云奕舟，云奕舟离开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他也是整个江安，唯一让我仰慕的人。”
（九）
月色如同银罐里的水一般清澈，洒在地上，朦胧又梦幻。云奕舟坐在院内的小池边，水汽氤氲，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
“你也喜欢仰望星空？”顾青川走过来在云奕舟旁边坐下。
云奕舟看了看身旁的顾青川，说：“顾姑娘怎么来了？”
“没什么，就是对关于你和父亲的事好奇。”
云奕舟没有隐晦，直言道：“他是我的老师，只不过他教我用刀，我却喜欢用剑。他不仅会使刀，还满腹经纶，小时候学前朝的历史，都是他教我。但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
顾青川缄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说：“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难怪。”这件事显然在云奕舟的意料之中，“后来因为我，他被迫辞官，我才发现自己不但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回报，反而还让他遭受唾骂。我欠他太多，但他却不想接受我的任何补偿，既然你来了，我就这份恩情还给你，只要是你想要的，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可以给你。”
顾青川知道，倘若自己不答应，云奕舟必然不会心安。于是，她便说：“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起风了，顾姑娘早点回去吧。”云奕舟脱下外衣，披在顾青川身上。
“我有名字，叫青川，不叫顾姑娘。”
“好，青川。”云奕舟起身离去了。
两人一直没有注意到，若华在树下已经很久了。她手上是一盆鲜果，她本欲拿来给云奕舟吃，却无意撞见云奕舟与顾青川。她不想打扰他们，于是就一直等着，她没有听清他们在讲什么，所以还挺好奇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有点空虚。
“青川，你们刚刚在聊什么？”若华走过去问。
“没什么，就是一些他小时候的事。”顾青川摇了摇头。
（十）
云奕舟静坐在窗前，取出他的箫吹起来。他吹的是名曲《九宫楼》，这是一首略带一点悲伤的曲子，云奕舟闭上眼睛，用心吹起来。只是，他也有些时日没有吹了，不免有点生疏。
若华轻敲房门，在门外等候云奕舟来开门。
云奕舟过去开门，却有些吃惊：“怎么是你？”
“你不想看见我？”
云奕舟温和地一笑：“不是，只是你什么时候学会敲门了，你以前可都是直接进来的。”
若华没有回答，她看到云奕舟手上的箫，便问：“小云，你很喜欢吹箫？”
云奕舟让若华坐下，缓缓答道：“是，一年前开始学吹箫，从此便放不下了。这么晚了，你还来找我干嘛？”
“我只是想知道关于你年幼时的一些事。”
云奕舟更好奇了：“你问这些干什么？不过是一些不愉快的记忆，不必多说。”
“可是你告诉青川了！”
“我告诉她，你为何那么激动？”云奕舟问道，“不想告诉你，只是不想你和我一起承担这份不好的回忆，你不要多想……”
“哦。”
“明天还要去摘果子，你早点睡吧，不要因为生了病，让我担心。”云奕舟摸了摸若华的头。
若华闻言，便听话地回去了。
云奕舟突然记起自己有个东西要送给若华，云奕舟再次拿出玉环，轻声叹息：“唉，又忘了送给她。”
窗外传来一声凄厉的鸟啼，一只通体乌黑的鸟从开着的窗里钻了进来，落在桌上。云奕舟愣了一下，为何这只鸟会飞进来。
云奕舟注意到鸟的腿上有一封信，解开绳子，展开光洁的信纸，随意地一扫，看到信末的盖的印章，手微颤了一下。
信末盖的印章图案是一条龙，周身是云纹和寒冰，这是——大泠皇室专用的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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