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盘山公路上飞驰,林俞白把半边身子探出窗外,任风掀起他海藻般的卷发。谢烬燃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虚虚护着少年后腰,指节泛白。
"先生快看!"林俞白突然指着窗外惊呼。半山腰处,三只松鼠正抱着松果蹲在松枝上,蓬松的尾巴在风里轻轻摇晃。
谢烬燃急忙踩下刹车,惯性让两人差点撞上挡风玻璃。
他们在铺满松针的林子里野餐。
林俞白把蓝莓果酱涂在全麦面包上,忽然恶作剧地往谢烬燃鼻尖抹了点。男人怔在原地,阳光穿过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撒了把金粉。
"小白......"
"嘘——"林俞白突然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
百米外的灌木丛里,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正歪头打量着他们。它脖颈间系着褪色的红丝带,在风里轻轻飘动。
谢烬燃刚要起身,少年突然按住他手背。林俞白从背包里掏出块牛肉干,放在掌心慢慢凑近。
狐狸警惕地后退两步,又好奇地嗅了嗅,终于叼起肉干转身跑开,红丝带在阳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
"它好像受伤了。"林俞白指着狐狸后腿上的纱布,"下次我们带点药来好不好?"
谢烬燃望着少年被阳光镀成金色的侧脸,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那句"我们不会有下次"。
他已经感受到这里那些东西的气息更为旺盛,他不会再带林俞白来这里了。
暮色四合时,林俞白拉着谢烬燃钻进老城区的巷弄。
青石板路上蒸腾着烧烤的香气,霓虹灯管在潮湿的空气里晕出朦胧的光晕。
"到啦!"林俞白在一家挂着"二十年老店"木牌的烧烤摊前停下。
油亮的羊肉串在炭火上滋滋作响,孜然粉遇热腾起青烟。老板是个秃头大叔,看见林俞白眼睛立刻弯成月牙:"小白又带朋友来啦?"
"王叔,这是我先生。"林俞白熟稔地拉开塑料椅,"老规矩,两串鸡脆骨,三串......"
"三串烤年糕,少辣多撒糖。"王叔笑着接过话头,"你小子啊,从小就这口味。"
谢烬燃注意到墙上贴满泛黄的照片,其中一张是穿着校服的林俞白,旁边站着位温婉的妇人,两人手里都举着烤鱿鱼。
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指尖轻轻抚过照片边缘:"这是这家店的老板娘,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吃烧烤….."
他突然住口,低头咬住刚烤好的年糕。焦脆的糖壳在齿间碎裂,甜得发苦。
谢烬燃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是……之后她去世了。
谢烬燃默默将自己那份鱿鱼推过去,少年睫毛微颤,在升腾的烟雾里露出笑容。
回程的车上,林俞白枕着谢烬燃的肩膀睡着了。男人能清晰感受到颈侧少年温热的呼吸,像只小猫在挠心。
路过便利店时,他轻轻抽出被压麻的手臂,下车买了包创可贴。
凌晨三点,月光像碎银般洒在林俞白床前。谢烬燃跪在地毯上,指尖轻轻抚过少年熟睡的脸庞。
他脖颈间的创可贴边缘翘起,露出底下新生的嫩肉。
"对不起。"他对着空气呢喃,将折叠好的支票塞进少年枕头底下。
窗外传来乌鸦沙哑的啼叫,谢烬燃最后看了眼床头柜上那瓶未拆封的退烧药——那是上周少年冒雨去药店买回来的。
玄关处,谢烬燃的手指悬在门铃上颤抖。他转身融入茫茫夜色。
他必须再次把那些东西赶走。
巷口的路灯突然熄灭,男人的身影在黑暗中化作一缕青烟。
林俞白在黎明时分醒来,发现枕边放着张便签:"厨房里有热牛奶,记得吃药。"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尾痕,像道未干的泪痕。
他赤脚冲到窗前,只看见空荡的停车位上落着片枫叶。晨风掀起窗帘,带来远处隐约的狼嚎。
林俞白忽然想起昨夜谢烬燃说要去处理"工作"时,眼中闪过的决绝。
"先生......"他对着虚空轻声呼唤,颈间的伤口突然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