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在苏青宁面前一向还算克制,虽偶有失礼,但也很快就调整好了,这一次亦如从前,所以苏青宁根本没有怎么往心里去,兴致勃勃地看着李飞把东西都装好了,由得严浩翔带回去。严浩翔让左航赶着马车径直去了丁氏的院子,而他自己则抬脚去了福康院——小丁氏玉刘萍的院子。
严浩翔刚踏进福康院,里头的小丁氏便知道了。
她正翘着兰花指在喝燕窝粥,当初在洪县采石场的时候,真正是吃大苦头了。
前期有小翠用身体陪着李老二讨好他时,他们一家人的日子还稍微好过些,但小翠跟着她那可恶的死鬼嫡姐一块儿假死逃离后,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便渐渐地难过起来。
李老二那个死鬼还真是把小翠放在心尖尖上的,知道她莫名其妙不见了之后,就把所有的根由全都怪到了他们头上。
虽然表面上不显,但后来在背地里着实让他们一家人吃了不少苦头。
关键他们还不敢吭声,只能默默地受了。
好在这苦头没持续之久,就等来了京城的特赦令,让他们一家人得以脱离苦海。
只是回到京城没多久,她才知道原来她那病怏怏神经不清醒的嫡姐居然没死,连带着肮脏的小翠也还活着。
以前不觉得,现在她一看到小翠就想到李老二在他们面前那副耀武扬威的可恶模样,以至于她一点儿也不想看到小翠。
可同在一个屋檐下,相见难免,她便只要一逮到机会就可劲儿磨搓她,只有看到小翠哭,她才觉得她心里舒服些许。
只是以前折腾了她那么多次,从来没有把严浩翔招来。
这次他却突然上门来了,小丁氏想到他那淡漠阴沉的模样,心里有些慌乱,手忙脚乱地把
燕窝藏到了桌布下面,还不待她整理好情绪,严浩翔便已经大踏步进来了。
严浩翔姨娘安。
严浩翔风度翩翩,礼仪到位。
小丁氏却从他僵硬的面容和冷厉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兴师问罪,她干笑道:
小丁氏哦,是大少爷呀,听管家说你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忙着吗,怎地有空回来了?
严浩翔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父亲和母亲都在家中,再加上我母亲病着,姨娘你一个人操劳,我身为严家长子,再忙都应该回来才是,对了,我这次还想问姨娘替我母亲讨些冰块。
小丁氏啊……冰块,这个,这个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好物什,我们这刚刚遭了灾的家里哪里用得起……
小丁氏话音未落,只见严浩翔双手轻动,状似无意地轻轻推了一把桌案。
只见桌案轻轻一摇,“砰”地一声,刚吃了一口的燕窝粥掉落桌案翻了一个身,成色上好的燕窝洒出一些在小丁氏的裙摆上,另外剩下的洒了一地,小丁氏心疼得脸都扭曲了,她紧盯着严浩翔质问的话脱口而出:
小丁氏你,你这是做什么?
严浩翔哦,不小心的。
严浩翔淡淡地道,他一进来就把小丁氏心中所想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心头止不住地冷笑,庶女就是庶女,再抬举她执掌中馈,目光也依然短浅。
严浩翔姨娘不是说家中已经到了无米揭锅的地步了,你看我这一百两银票都准备好了要先给你补贴家用
没想到姨娘竟然还能吃得起这十两银子一两的燕窝,好不奢侈,既如此,这银票我便收回给我母亲买冰块了。”
言罢,严浩翔抬脚就走,头也不回。
小丁氏哎,哎,大少爷,别走呀……
洒了珍贵的燕窝粥,失了百两银票,小丁氏捶胸顿足,气得一阵肉疼。
直呼严浩翔是个小王八蛋,是个搅事精,是个……
小丁氏还待要再骂,严文林回来了,她立时忍住心痛,装出一副贤良淑徳地模样迎上去。
而此时严浩翔早已经到了丁氏居住的琉璃院,左航刚把从小北庄带回来的东西下下来,看到他进来,简单交待几句,拱手退出去。
小丁氏一脸惊讶地看着堆得高高的物什。
尤其是那一坨坨被包装得严严实实的冰块,她还没怎么靠近了,就已经感受到了丝丝凉意迎面袭来,这是再好不过的感觉了。她简直不敢相信严浩翔出去一趟居然真的为会她搬回这么多冰块来。
严母这,这都是丫头那儿拿的?
丁氏一脸犹疑。
严浩翔道正是,他亲自从她的庄子里搬回来的还能有假。
说着严浩翔招呼左航让他把冰块卸到冰窖里去。尔后拿出一张银票来塞给小翠。
严浩翔夫人想吃什么,想买什么便拿去买。
他这个做儿子的真是失败,回京这么久,他光顾着忙自己的事,竟不知道他母亲在严家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这一次要不是带着苏青宁过来,他恐怕直到现在也未必知道,想想他心里憋闷得难受。
小翠啊,少爷,五百两这太多了
”小翠睁大眼睛看着银票上的字。
她是识字的,夫人在她小的时候就教过她,而她自己也还算争气,就算日子再苦,也没有忘了继续识字。
没有纸笔的日子,她就用石头在地上比划,她不知道有肌肉记忆这回事,生怕自己久了不学不记就忘记了。
严浩翔冷着脸:“
严浩翔这银票是给我娘的,旁的人无需理会。
他之所以对丁氏在这里的生活那么放心的原因并不是他不闻不问,而是从把丁氏送回家那天起,他就给过她一百两银票。
他母亲对待物质的要求低,并不是一个喜欢大手大脚花钱的人,可现在却变成这样,那么想来他之前给的那一百两银票早就被某些人吞进肚腹里去了。
小翠“爷,都是我不好,上次那一百两我没能守住,让……让如夫人拿去了。
严浩翔的脸更加难看了,他猜作妖的就是他那位姨娘。
严母哎,小翠,别说了,妹妹她一个人要管着这么大一家子也着实不容易。
丁氏却是个善良到没边的人,到这时居然还在为小丁氏说话。
严浩翔顿时生出一阵无力感,依着他的性子,他早就出手对付小丁氏了。
只是每当他一动心思,丁氏就会在后面劝他,让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小丁氏不仅仅只是他父亲的二房,他的庶母,还是他嫡亲亲的姨母,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姐妹……
丁氏每次都“吧啦吧啦”地说上一大通,说完就强烈要求严浩翔不要跟小丁氏计较,家和万事兴。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把精力放在这些妇人的后宅之事上,而是专心科举,一举考中,出人头地。
严浩翔深知丁氏的不容易,对于她的话一向不大怎么违逆,再加上丁氏劝得久了,他每次生出想对付小丁氏的心时,她痛心疾首的声音就自然而然地响彻在他的耳朵,让他无法实施。
以至于让小丁氏在严府之中越来越嚣张,最近更是欺到他母亲头上来了。
他握紧拳头,觉得刚刚只是弄翻她一碗十几两银子的燕窝粥太轻了。
严母浩儿,答应我,不要对付她,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了。再说了严家现在这境地,不要再闹内乱了,好生经营着复兴严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管严浩翔心中对小丁氏的意见有多大,但丁氏的话他却不得不听进去。
说到最后,他只要求丁氏把银票收下自己买些吃穿用度的东西,不准再拿出去。
严母好,好,好,我听你的,不然下回丫头再来找我,我又该没有好茶好水招待她了。
丁氏看着四匹精心选过颜色的面料,脸上柔得像一汪无风的湖水。
虽然苏青宁表面上说的是让她给她裁身衣衫,可那绛紫色她一个年轻小姑娘哪里穿得出去,还不是纯粹为她准备的
严母她真是用心良苦了。
居然用这种方式来给她送东西。
严浩翔那母亲喜欢她吗?
”严浩翔心神一动,追问了一句。
严母喜欢,像丫头那样好的姑娘为娘自然喜欢。
严浩翔平静地道:
严浩翔我若高中,便去提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