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潮冷的口供房有特殊的味道,邱刚敖落座之后不少警员对其逼供,来来回回说的都是那几句话,咄咄逼人的模样都认定了他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凶徒。
因过失杀人做过四年监狱的人,没有人愿意提及他曾经也是警队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也被太多新鲜的血液冲刷与遗忘,他们的套路和手段十几年前邱刚敖就玩过了。
黑色的墨镜下看待他们就像是看着两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嗤。
现在还有一些气急败坏了呢,如今的东九龙还真是颓败了,连这种废物都收,嘴角的笑意带着些蔑视,却没有什么心思想回忆起当年的种种了。
邱刚敖“阿sir,我是来报案的,可不是犯人啊。”
邱刚敖“抓人凭证据。”
耸了耸肩膀,轻轻的歪过了脑袋,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邱刚敖“我要一杯咖啡,少糖,鲜奶。”
甚是有礼貌的附上了一句谢谢,有微微点头的弧度。
其实现在的阿敖看似改变了许多,就是口味一直没有改变,还是喜欢吃重辣的火锅,喝少糖鲜奶的咖啡,身上的不羁盖过了曾经的高冷和斯文。
一板一眼斯斯文文的黑色方形镜框,早就被踩碎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
依旧运筹帷幄。
只是枪炮转了方向,对准他曾坚守的城墙。
钟嘉情站在邱刚敖的身边看着他没有下去过的嘴角,还有敲着桌子的手指,在想着他在笑些什么,直到看着对面的座椅,钟嘉情才有一些明白。
曾经呵斥声色面对穷凶极恶罪犯的人,现在换了一个方位,大概也是感慨万千的吧,在这个位置上,阿敖想起了多少人,多少他负伤抓回的歹徒,恶人。
命运,如此的曲折与不公正。
他们曾经救过千万的人,却背负着一切的罪名。
细细的灯照了下来,如同银白的刀片笼罩在邱刚敖的身上,如同行刑。
门一关一合,进来的是张崇邦端着一杯咖啡与老朋友一样的开头。
说实话钟嘉情也很久没有见过张崇邦了,她曾经是可盈姐的学生马马虎虎的学过一段时间的芭蕾舞,结果舞没学成,倒是和老师的关系相处的融洽。
蓝可盈是个温柔并且美丽的女人,与她相处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几年前日子在社交平台上看见他们领证的消息,评论下一大片的祝福声,喜庆的红刷了满屏,大家说他升职加薪娶漂亮老婆,真是人生赢家啊。
让人嫉妒的发疯。
现在的张崇邦什么都有了,美满的家庭,有成的事业,就连着岁月似乎没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似乎被上天偏爱着。
也不知道午夜梦回之际,他会不会梦到那一场电闪雷鸣的雨,他们一行人喊冤的声音。
钟嘉情和周崇邦的最后一次见面闹得很不遇见。
钟嘉情“崇邦哥,阿敖不是这样的人,你知道的,你帮帮他救救他再想想办法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们这么好的朋友,他要是进去了,这辈子就毁了。”
张崇邦“嘉情,杀了人就是杀了人,我不会改自己的口供,也不能收回自己说过的话,杀人偿命。”
钟嘉情“所以,你要阿敖他们把自己的命还给可乐吗,他是一个罪犯,你怎么可以...冷漠至此,你是不是从来就不相信,他是失手,只是反抗。”
张崇邦“法不容情,错了,就是做错了。”
......
法不容情,以高高在上的话轻而易举的将她压的说不出话,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当时的钟嘉情也被张崇邦遗落在了原地,眼见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无力的坐在了原地。
这么多年以来为警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无人为他们发声,掐住他们的颈部,把他们丢在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那些高位者的眼神,像是在嘲笑着他们的天真与正义,将其狠狠地踩在脚下。
他们救了人,却毕生受困,有冤无人问也无人发声,以偏概全的将他们抛弃了。
对...就是和现在的这张嘴脸一模一样。
张崇邦“有的人,目无法纪,没有人性,冷血,通通的把他们抓进去才安心,做了错事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忍不住伸手想捂住邱刚敖的耳朵,她总是怕这些话太凌厉。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看谁更沉不住气。
暗自的较量着,黑色的墨镜下
邱刚敖“其实做邮差挺好的啊,只是送送信,但你们现在更像是在送殡。”
这个世上只有自己记得那个倚栏而笑,意气风发的邱刚敖吗,记得那个立誓要抓光所有的坏人,还天下一片太平的正义警官。
一片坦荡的赤子之心。
不。
有人记得,张崇邦记得。
所以才会气急的用扎他最痛的刀,戳在他的胸口上,一遍一遍的仿佛凌迟与羞辱。
钟嘉情能看见邱刚敖肉眼可见变得激动,拍案而起,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邱刚敖表面冷傲其实骨子里最重感情,他曾把周崇邦这个上司当成好友,兄弟,他成为警员路上的领路人。
其他人的背叛太正常,可背后刺来的刀。
最痛。
更何况到了今天张崇邦都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没问题,在圣人的位置上,冷眼漠视,高高在上。
张德标死了背负着警队之耻的牌子死在了警局门口,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东九龙,他的命却不如一个罪犯。
邱刚敖“每天晚上都有我们亲手抓的犯人,来找我们算账,这里,这里,这里啊,这叫无辜?”
邱刚敖“我们当初在这审讯鹤佬文嘛,他在牢里混的那是一个风生水起,他们是贼啊,你把我们亲手送进去,为了个贼。”
伤疤遍布的脸上,右脸颊的伤口似是延长的他此时的笑,显得越发的的讥讽,从眉心到耳根后,该是怎样的伤口才能留下这样触目惊心的伤疤。
想想他们在一起后。
钟嘉情从来没有问过他脸上的伤,身上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疤痕,是从哪里来的,她可以猜到这是在监狱里造成的,也能想到该有多么的痛,只是轻轻的吻他身上的伤口,一寸又一寸的吻。
再抚着那被子弹打伤的陈旧伤痕,他明明保护了太多的人,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被人遗忘,只留下这些一辈子不会消退的印记。
谁能说这是非黑即白的。
钟嘉情“很痛,对不对。”
窝在他的怀中钟嘉情是这样问的,湿漉漉的眼睛里只明晃晃的装着邱刚敖,见他有一瞬间的愣神和哑声,握着她的指尖把玩轻吻。
带着浓烈的烟草味。
邱刚敖“过去了,不算事儿。”
再娴熟的伸手勾起她泫然欲泣的一张脸,邱刚敖眼神蛊惑带着一些笑,有些戏谑,在钟嘉情的耳边轻声的念到。
邱刚敖“可你看起来,怎么会比我还痛啊。”
一寸一寸的要了她的魂魄,她很少和人提及对他的爱慕,可真正的是刻在了心底,年少深情,一字一句,钟嘉情好希望上天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啊。
她望向邱刚敖的眼睛,头一次流露出了一种决绝的坚定。
钟嘉情“我爱你。”
认真恳切,像是能把心脏捧在爱人的面前也不后悔。
她早已经不是少时逢悲,只知伤春悲秋自怨自艾的人小丫头了,钟嘉情也有太多的成长历程,如今也有了满腹的故事,与邱刚敖相关的,可太多了,他们的时间也过于匆匆,所以没来得及说的。
留给他们的时间总是太短了,难以承载着磅礴的爱。
似是被她的直白吓到了,邱刚敖环着她腰身的手也顿了顿,像是触电一般的颤动了一下。
钟嘉情“因为我爱你。”
钟嘉情却没有躲避生怕他不知道一般的又执拗的重复了一遍,生怕邱刚敖不相信一般。
后来也不知道邱刚敖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把她抱在怀里沉闷的吐了一口气,钟嘉情贴在了他的胸膛感受着邱刚敖有力的心跳。
他说。
邱刚敖“睡了。”
大概是相信了吧。
现在的钟嘉情回忆了起来,如若不然为什么到了后半夜还抱着她不放,半梦半醒她总也觉得有一道深沉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转。
额间被轻吻,落得一夜好梦。
那时候真好啊,还能抱抱他,被他抱着,短暂的圆满了一些她这些年的心愿,然后自己就死了,变成了现在的模样,看着扬长而去,只剩一张嘴巴仍然硬着的张崇邦。
真想把咖啡泼到他身上,从上到下,可她没办法。
真可恨啊。
他们这些命数不好的人,不被偏爱的人,只能这样了,张崇邦不过是运数好了一些。
邱刚敖也恢复了冷静缓缓的坐回了椅子上,低下了脑袋,融入于一片黑暗之中,微弱的灯光照不亮他,给不了他希望。
或者是张崇邦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他,高位者可以肆意给人下评估,一句错了,那就是错了,下十八层地狱也是因为活该。
好。
那他重整这一切,重整规则,就不会被这样的话绑架,世人抛弃了他,邱刚敖就抛弃所有的人,这一次他来评判对错。
刀不是扎在自己身上会感到疼痛吗?
邱刚敖露出了一抹笑意,掐算着时间节点,手指轻描着表的轮廓。
直到无所预料的被张崇邦一拳打倒,他还在笑着,继续狂怒吧,这只是其中一环,他们之间早就要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手肘撑地起身抿唇狂笑着,指了指自己腕上的表,很遗憾阿,48小时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