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校园静的只能听见二人的脚步声,许池一步一步的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清瘦板正的身影,自顾自的用眼睛临摹着,仿佛如此就能将他留在自己的生命之中。
刻骨而永恒。
明明小时候可以手牵着手走路的人,怎么时间越长,越长大,就把距离拉的越长了呢。
昏黄的灯光打在了张叔叔的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不苟言笑了,也成了一板一眼的模样。
许池“张叔你看了我给你写的信了吗。”
张主任“那是信吗?”
他声音沙哑没有转过头只是停下脚步,闭上了眼睛,重复回想起那一封沉重的信笺。
张主任“你马上就要高考了你知道吗,你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高考的重要性要我和你强调吗。”
许池“张叔叔是要用长辈的语气规劝我吗?”
许池语气轻柔连带着语气里的受伤都显得灼人。
张主任“你从七岁起就开始叫我张叔,难道我不能用长辈的语气规劝你?”
七岁。
许池七岁那年父母亲的关系进入了白热化,两人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电视,碗筷,桌椅都无一幸免。
女儿的眼泪彷徨,他们皆视若无睹,情绪将两个成熟人带着走。
在楼梯口抱着玩偶兔子哭的发抖时,是张叔叔坐在她的身边给她擦的眼泪,笨拙却很仔细,许池抬起眼时他正逆着光。
那不是街灯赐的光芒,是在他身上散发而出的。
向她伸出手。
从此世界便完成了从地狱到天堂的转换。
复古式音响流出的乐曲,掩盖过了隔壁父母的争执声,他们骂的不可开交,将世间最狠毒的话语放在了曾经的爱人身上。
“叮—”
是一杯温热的牛奶,男人双手捧着放到了许池的手中,温暖蔓延了她的全身,客厅的桌子上花束开的正好,芬芳的花,橙黄的灯光,可以称之为圆满的家庭。
是他半蹲在自己的面前告诉自己说。
张主任“不用害怕,大人的事情自然有方式去解决,小池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休息,然后无忧无虑的长大。”
许池眼眶湿润却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尽力不哭出声音,倔强的模样从小便初见雏形。
周末张科一般会到爷爷奶奶家呆着,于是小房间便空了出来,安静的房间让她的心更是恐惧,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是挽留。
又像是拉住生命之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许池“幼儿园的小朋友说,父母离婚的小孩,都是没有人要的小孩子,张叔叔,我会被送去孤儿院吗,我是不是就被爸妈丢掉了。”
温声安慰到,拍了拍她的背脊。
张主任“叔叔跟你保证,不会有人丢掉小池的,小池永远不会是被丢下的那一个,好不好。”
那时候他就是一个温暖安定家庭的具象化。
给许池读着儿童读物,陪着她度过漫长孤独的夜晚。
直到父母离婚了,父亲去了国外,张叔叔也没有放弃许池,总也不会让她只是孤独的一个人,既许诺必然重诺。
许池“可是...”
张主任“许池你懂什么是感情吗,你只是一个高中生,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高考就是学习,这是影响你一辈子的事情。”
情绪接近失控,也对她说道。
过后偏偏是自己又懊悔万分,软和了语调。
张主任“回去吧,明天周末好好的休息,不要再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同学来往了,我一会,还有一个会要开。”
许池“骗子,你才是连自己都不敢面对自己,连自己都不敢承认自己!”
女孩子愤愤的转身离开,连背影也带着怨气和指责。
看着她的背影也显得落寞,迟迟没有离开,小女孩的强烈抗议大概来自于亲戚的牵线。
想起前几个星期许池在家里吃饭,张主任也亲自下厨给她做了简单的家常菜。
许池“茄子味道太咸了,丝瓜味道太淡了。”
挑刺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小祖宗,张主任也不惯着她。
张主任“嫌东嫌西的,我下次不做了,安生的去叫外卖,好过讨人嫌。”
许池“那您也得许我吃那些垃圾食品啊,反正你也觉得不卫生。”
像是知道自己不忍心苛责她,许池便养成了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旧友相托,家里的亲戚大概都知道这个孩子,只说他有心帮助这样一个小朋友,还帮衬到这样的份上。
是个善人。
妹妹说着女孩子是如何的亭亭玉立,张科也这么大了,兜了几个大圈,这些年跟在张叔身边,许池也早早地学会了察言观色,旁人都是一些什么意思她多多少少能知道一些。
见张姑面露喜色又不像是来求人的,嘴里含着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心中也思量着。
一双狭长的眸子在二人身上打转着。
“话说回来,你也该多多考虑自己的事情了,现在孩子都长大了,也不用你操心照顾了。”
“可不就巧了吗,我们公司的姑娘,比你小五岁,人又漂亮又勤快,我跟她说起你,她也可愿意和你见面接触了,来我给你看看照片。”
说着手机就怼到了脸上,许池心里不是滋味也伸长了脖子看着,照片上的女人冲着镜头笑的腼腆,一身职业装带着一个古板的眼镜。
泯于众人。
许池“好好的脸上长了块饼。”
出声在一边不冷不热的说着,张姑的笑也僵住了,男人一声闷笑竟也憋不住,烹茶的手也没有停下。
“小池,你怎么说话的。”
张主任“你说孩子干嘛,这孩子也没说错。”
无限的偏袒。
不管在谁的面前他首先偏心的就是许池。
“反正我已经约了人家姑娘了,你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当时爸妈去世的时候,就希望你能重新找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好好的过日子。”
“不要重蹈覆辙,找那种不负责任的女人。”
显然是戳中了张主任的痛处,他眼镜下的眸子也一滞。
抛妻弃子跑到国外去,这些年的流言蜚语唾沫星子早就要把他淹死了,原本便是传统的男人,自尊心强好面子,久而久之对待外人养成了一副不苟言笑的怪脾气。
张主任“她比我小五岁,那可是五岁,人家姑娘能愿意,说出去还不是给那些人说闲话。”
街坊四邻里讨论的都是这些问题。
这些年以来他也是倦怠了。
许池的脸垮了下来。
差五岁。
张姑走了之后她看着桌子上被留下的地址。
许池“张叔叔你觉得五岁,差很多吗。”
张主任“不多,只是想来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确实,张叔这样看似古板骨子里却有浪漫风情的男人,会买鲜花放在家里摆着,闲暇时刻为它们修整枝叶,听着乐曲欣赏着月光的圆缺。
若是与他没有共同话题怕也难成一对,照片里的女人这样的腼腆土气,许池有些坏的想着。
许池“那如果有共同话题呢,差几岁都没关系吗?”
洗碗的手停下,水池里一堆泡沫,回过头见许池的发落下,身形早已窈窕,眼中的疑问探寻叫人心中一陷。
张主任“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打听这些事情做什么,等我洗完碗看看你这周的数学考卷。”
许池“张叔,那你会去和她相亲吗。”
张主任“我不去,我去做什么,我也不饿,没想吃饼。”
淡淡的回复到。
许池却在下一瞬间笑的肚子疼,蹲在了地上,想着自己这么刻薄,有时候也是来自张叔的言传身教。
许池“真的像对不对。”
张主任“你说完,还真有些。”
默不作声的纵容和宠溺,比起对张科的严父教育,张主任对于许池总是偏袒一些的,想起她儿时的彷徨,他便不想在她日后的生命中再多撒一层盐。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张主任是她的后盾,却不能成为与许池同行的人。
韩明的车才开出来韩雨辰就眼尖看到了一个人走出来的许池,连忙让父母停了车。
韩雨辰“爸妈,许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李茂娟与韩明都是善心的人也点头称是,就算知道自己孩子什么心思,也不能打击孩子助人为乐的积极性啊。
韩明“是,那叫,叫你同桌上来吧。”
韩雨辰“谢谢爸!”
二人在车内看着儿子兴高采烈的模样,也叹了一口气。
韩明“也不知道随谁。”
李茂娟“随谁随谁,谁生的儿子随谁呗,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在我们公司门口守着蹲着的。”
要知道李茂娟年轻的时候也是公司的一枝花,像是韩明这样被她吸引的人不少,不禁感慨还是年轻的时候好。
韩明“是是是,随我,大胆心好。”
李茂娟“真能夸自己啊你是。”
韩雨辰“许池!”
韩雨辰“等等我。”
闻声回头,少年人的眸子在黑夜里亮的像是星辰。
是韩雨辰,他正兴冲冲的向许池奔来,快乐的像是一只小犬。
韩雨辰“我爸妈开车过来的,顺路送你一起回家吧,你一个人走夜路也不安全。”
连自己家住哪里都不知道,却说顺路,少年人话像是拙劣的谎,却干净又真挚,许池深深地看了一眼校门,赌气一般的颔首。
许池“谢谢。”
韩雨辰“害,有什么好客气的呀,你也帮过我,不是吗?”
露出了大白牙笑了起来。
真傻。
许池心底也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