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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愿来生

星汉灿烂:日月之行

当他们四人冒着瓢泼大雨赶到时,长秋宫宣后寝殿里已经跪满了人。四人缓步踏入,只在末尾跪下,也不顾浑身衣裳湿透,都沉默着,整个寝殿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氛。

文帝神谙,你心里还有什么事,放不下的,告诉朕,朕,一定替你办了。

宣后(东海太后)妾此生,都替旁人活了,若此时还替旁人说话,也太没意思了。

宣后(东海太后)妾在陛下身边待几十年,知陛下心中,依然是那个喜欢耕读的磊落少年。

宣后(东海太后)若非天下大乱,若非戾帝残暴,陛下是愿一生闲居乡野,然后迎娶越姮妹妹,生几个孩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此平淡一生……

看着倚在榻上气若游丝的宣后,文帝忍不住泪水盈眶,紧紧握住她的手。

文帝神谙,你这一生啊,是朕,朕耽搁了……

宣后(东海太后)陛下,不曾亏欠过妾。

宣后(东海太后)妾不敢反抗舅父联姻,遇到你,是宣神谙,此生有幸……

二人双手交叠,紧紧相握。

宣后(东海太后)陛下为天下安宁舍弃许多,阿姮妹妹何尝不是?

宣后(东海太后)不能因为她泼辣直爽,大大咧咧,陛下就认定她不会往心里去,不曾痛彻心扉。

宣后(东海太后)妾知,她背后流过的泪,只有比妾更甚……

越皇后在一旁已是泪流满面,也不顾体面与否,用衣袖便将泪水胡乱拭去。

宣后(东海太后)往后的日子,陛下,要与阿姮妹妹,好好的……

宣后(东海太后)就如同,你们在山野时,那般亲密…就像妾,从不曾来过……

越皇后穿过屏风走进内室,文帝也知情的给二人留下了空间。

越妃(越皇后)阿姊……

越妃(越皇后)主要有我越姮在的一日,保管宣氏一门无恙。

宣皇后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安慰似的拍了拍越皇后的手。

宣后(东海太后)嘿…谁指望你了?有太子在,他稳重能干,我放心得很……

宣后(东海太后)我现在,只想说说我们……

宣后(东海太后)我儿十九岁遇刺那年,我从未疑心过你。

越妃(越皇后)我知道,那年,我儿四月龄夭折,我也从未怀疑过你。

宣后(东海太后)我知,你从未怀疑过我,才不怕外面的风言风语,敢于接收这些孩儿们……

屏风外的皇子公主们泣不成声,都强忍着,害怕自己的母后担心。

越妃(越皇后)阿姊,在我心中,我们就如亲姊妹一般。

宣后(东海太后)如果我们是寻常人家的小姊妹,该多好啊……

宣后(东海太后)唉……

宣后(东海太后)让孩子们,进来吧。

众人一一进入内室,文帝小心翼翼将宣后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她已经虚弱不堪,却还要强撑着看看她的孩儿们,她一手带大,用心调教的孩子们。

宣后(东海太后)妾的身体,是要葬入皇陵的,能否允许妾,割一束头发,让少商烧成灰,带回我幼时,随父隐居的山上?

文帝你说,一切都由你。

宣后(东海太后)儿啊……你莫总要优柔寡断,荣华又如何,人要活得豁达些,才能活得长久些……

宣后(东海太后)翟媪,就由你奉老吧……

太子(东海王)孩儿日后,定会照顾好翟媪,母后撑住,孩儿还要,还要给您奉老的……

宣后(东海太后)我没有日后了……

五公主呜…母后!儿错了,儿错了!儿愿意用儿的寿命来换母后啊!

宣后(东海太后)你若真有孝心,别拿你的寿来换我的,好好活着,珍惜你自己的好时光,莫要作践自己……

宣后(东海太后)子晟……

霍不疑皇后,是子晟对不住您……

宣后(东海太后)我从未曾怪过你,我知你这一路走来,心里苦的很,你不欠我们的。

宣后(东海太后)我知,你一直心怀愧疚,待我走后,就让往事随风散去,你,也放过自己吧……

宣后(东海太后)少商…来……

宣后(东海太后)你被我拖累,已耽误了五年……

程少商何来拖累,少商还愿意跟着皇后,五年,十年……

宣后(东海太后)傻孩子,人生有几个五年十年?你为我已错过许多,我望你,将来的日子,好好替自己活一回。

宣后(东海太后)我不希望,你像我一般蹉跎一生,身为母亲,我希望你们二人,能再续前缘;可身为明事理的长辈,我又知,姻缘强求不来…

宣后(东海太后)我只劝你们,遵从己心,珍惜眼前,莫要后悔……

宣后(东海太后)唉……

说这么多,宣后已是心力交瘁,她用力喘着气,还是强撑着将司岄悬招到榻前,握住了她的手。

宣后(东海太后)阿悬……这么多孩子,我最担心的便是你…万幸,我还能有幸为你上妆,送你出嫁。

宣后(东海太后)那一天,我真高兴啊…一下子,阿悬便长大了,已不是幼时缠着我,要我教她写字的小孩了……见你一袭红装,总想起,少时我也是那般自由……

司岄悬母亲…记得我幼时做噩梦,总抓着您哭,哭着喊您作母亲,只有您在身边,阿悬才能睡得着……母亲,能不能,能不能再多陪陪阿悬……

宣后(东海太后)傻孩子……可惜长大后,我再也未听见这一声母亲,阿悬,母亲希望你日后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如此,我才真正安心去了……

宣后(东海太后)啊……

宣后长叹一口气,眼睛已是空洞无神,她的视线从司岄悬脸上移开,望向前方,就好像回到了少时,与父母隐居的山上,站在菜园之间,她望向了另一座高耸的山……

宣后(东海太后)愿来生,能得逢太平盛世,使我免于颠沛之苦……

宣后(东海太后)愿来生,父母既康且寿,使我免于忧患之苦……

宣后(东海太后)愿来生,青春做赋,山野颂歌……

宣后(东海太后)啊,夫君,神谙嫁你,此生有幸,愿来生,你我,别,再,见……

宣后,薨于长秋宫,儿女绕膝,夫君相依,姊妹相伴。追封东海太后,葬于皇陵,发冠由程氏宫令送回故土。

从此,世上再无宣皇后,只有无忧无虑的小女娘,宣神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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