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枫城,青水金沙交汇之城,自青水博山向金沙绵延八百里能看见城门,已不是稀木草原,却有几片枫林生长环绕,是金沙商路重要驿口,日日有骆驿不绝的拿商人拉着货物过关,经常能排成长龙,关口的卫兵也日日搜查商人们的证件,最近进城的人聚增,上面的要求更是下的严格了,不得不常换班.
行商过客来自各国,服饰各异,口音亦各异.烛衣跟从蛙将神,牵着驼杂货的机关车,一身灰黄色,宽大的薄袍棕帽将耳朵遮住,只留半张眉眼清晰的脸在,额回细纹也依稀可见,在近几日服饰各异的人之中,不引人生疑。
蛙将神也朴素,粘了胡子,和蔼憨厚,对外宣称是她的外公。他们走的商道,旁是客道,客道的普遍风格更迥异一些,与烛衣同步的,是一个高她一只眼的斗签女子,黑紫色的纱遮住了上半身,却只朝她微微偏过点身子,烛衣心里莫名发毛,感觉这个女子像是在看她。
蛙将神只安慰她,带有父亲般慈爱的有力的手握住他的同时递来一小张符纸,烛衣心领,偏过身子取水扭盖时将小纸丢入其中,喝着水喝了下去。
娃将神的形元在身体里肆虐奔走,最后她只觉双目火热,再睁眼时周遭蒙面人都能看清相貌。
烛衣眼角瞥向偷窥她的那个女子,却只见那女子斗笠边上有隐隐绰绰的波动,里面还是一片紫雾,看不见。这个人竟然用自己的形元挡住了蛙将神的神通…
果然人多了,便总会卧虎藏龙。烛衣心里感叹,可偏偏为何,这女子偏偏为何偏向她…
一种好似这女子在不怀好意的打量她,并穿透了衣袍的嗖嗖凉意,从全身升起。烛衣莫名不适,不由得勒紧了背带,因为背上背着的机关包里,有透涯剑。
她微眯眼角,忍住不去胡思乱想,人流还是像乌龟一样缓慢,虽然听说已经在不同路口处开设了检查关口。
排了整整一天,终于在傍晚入了城门,烛衣拉着机关车,夕阳的光将前方略微佝偻的将神染成红金色,步代却有力,与六旬老人终究不同,将神是拯救天下的英雄,英雄暮年,亦壮心不已。
有这样的大能保护,那奇异女子能掀出什么波澜?烛衣嘴角带笑,一老一少在仍如水的人流中走向预订的客栈—栖霞,东生是个文化人,产下客栈密布全城,多而平价,都有极美的名字,与栖霞相对的是日落,栖霞日落,是青水美景之一.
烛衣与蛙将神迈进了栖霞,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奇异女子径直走进了全城最豪华的楼,在楼顶上间,屏风隐烛,缱绻旖旎,有一相貌俊朗却有些虚脱,好似被身边美貌的侍女掏空身子的公子哥,好似正静候人一般。
女子推开画景雕花的门屏,对那赫然是此地权贵的纨绔公子冷眼不屑。
“哟,小雪雪,回来挺早嘛。”那狐狸一见她靠在门边,抱手一言不发,便一把推开旁边的女子起身凑上去,“又带了面纱,好一个大东家!”说罢伸手就要去掀,那女子未有动作摘下斗笠后与公子哥对坐。
拈了口待女沏好的茶,清凉淡苦浸润唇齿,点上的熏香一弥漫全室,此香有安神之效,女子淡淡的语气中都略带了一些疲倦:“此去将神们,我已完成了任务,近日无事,你做好你的事,莫来扰我。”
“我的小雪啊,谁敢惹您呀,事情都安排好了,你呀只顾休息休息,身体便是我安排新的美人,呸,美少年伺候伺候您…”
“别别别。”这公子哥奴颜婢膝的样子倒真让人反胃,“逸豫亡身,你收敛一点。但是我要你帮我查个事。”
“好好好,查什么?”
“今日产下哪处来了一对商人,一老一少,携带机关车,那个少女额间有一淡色印记,那老人不俗,先莫探其形元波动,是只蛙,那小的,是只白兔。”
“不成问题。”公子哥迅速应下,那女子遣去待女,与之共谈至甲子。
同时烛衣正在失眠,今日白天那女子太过阴森,也可能只是她多疑,但真的很瘆人。
在他们跨入城门后,她瞥了一眼对方,对方竟在酒旗旁耍弄一把匕首,立马发现她的目光后森森偏过斗笠,将匕首一下插入木质杆中。
烛衣半夜才睡下,次日一早便睡眼惺松地洗漱换装,待蛙将神来找她时,赫然已是个普通半异域风女子,浅棕淡蓝色倒适合她,蛙将神夸她:“声越把你养得真好,咦,晚上没睡着?”蛙将神惊疑了一声看着她浮肿的眼皮。
烛衣堪堪一笑,点头道:“水土不服,前辈,我觉得昨日那女必不简单,这又人多眼杂,您今日又要在房内,不如我今日先去城北走一躺,不至于盲目,免出意外。”
蛙将神思索片刻,又递来一张黄符纸,叮嘱道:“我的形元已隐蔽,若真如你所说,或许待在这里较好,但你一人,莫有些危险,出了什么意外记得撕了这张符纸,我的形元会保护你,我亦能感知你的所在。我与雷将神取得了一点联系,我先查一查那叛徒,与他汇合,你独自一人注意安全。”
烛衣接下,心里莫不感动,而蛙将神也思索着,估摸可以把计划告诉烛衣。
了解了一切后,烛衣吸了一口气道:“大人,您尽管做您的事,烛衣会尽力而为。”
“此事你本不应掺和。”蛙将神叹了一口气,“但谁让你是他惟一的亲传弟子。”
“大人说笑,我来金沙其实也并不是为了治什么病。”烛衣开始坦诚,“您也知道我师兄师姐在金沙。”
治病是幌子,她也要前往首城。
不久之前,金沙政变,白辰王子被囚,长公主伏诛,黑峰寒嶷弱子现身,而实际,世人不知,青水长公主与贵族百牧,也在首城,如今生死去向不明。
芦越 递给跪了整整三天的烛衣一包青石,墨发在风中轻舞,碧色的眸仿佛在问:你能做到吗?阿浮?
月流是你的师姐,百牧是你的师兄,他们都是天之骄子,冠绝天下。
你身份不明,没有形元,仅以武力,怎么面对强大的形元兵符。
你十年磨一剑,剑法出神入化,武功百里挑一。可是倘若对上形元呢?
烛衣淡淡跪下,飘落的梨花落在肩上,林木发出沙沙声,身子极单薄,青衣如昨日。
“此去,烛衣不悔。”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为何后悔?
蛙将神叹道:“芦越,你究竟是留了什么后手?”
“那今日便就先分开。”
彼时外面已人头攒动,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烛衣背着剑,先是被繁华的市集冲昏了头脑,各地美食香气、摊上的新奇玩意儿、奔走的孩童、匆匆的行人、吆喝的小贩,热气腾腾,竟还有蛇在早上便起舞,欢快纷杂的乐声被包围在人群中回旋,温热的白气从各异呆滞的头上一团一团冒出,那蛇姬也仅是强挤出笑容,扭动的妖娆的红鳞在惨白的日光下闪着柔懒的光。
烛衣却被挤了出来,旁边一只毛狐大姐掩嘴嘲笑了一口,又几个青年虚脱地涌上。但还好,仔细听能在嘈杂中听到一丝悠长低沉的笛声。
烛衣吸了口气,初巳的界枫与宗门相似,也好,她还要问路。穿过熙攘的摊市,问到落院医馆的去路时已是正巳时,烛衣要穿过城中心广场,估摸没个半时辰过不去,这界枫城真大,人流也真多,至城北,预计得到正午甚至初申时。
烛衣此时更恨自己没有形元,御剑莫招人眼目,幸好今日还可拖延。
她挤入人流,步伐明显快了一点。而一个漂亮的马族女子,在听完问路后,退到一旁,向广场等侯的妹妹传音道:“银兜,那女子要去落院医馆,就从你们那里过,我看她估计有什么神通,但没有形元,你让喵学士先顺着他的腰包引到长袖巷。”
言罢又给上方传音:“少主,我已确定目标之人赏金1万青石势在必得,要活的还是死的?”
对方慵懒的鼻音传入耳:“活的完好无损,你们可悠着点。”
“是。”
-先到这儿吧,原本这很长还有一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