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认识了女孩,和风镇的夏季似乎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长夏已过半。
可能因为正值仲夏,微风变得更为和煦不燥,阳光也明媚的刚好。还有那片紫茉莉花海,每朵都风情万种,妩媚多姿。
可梧桐树上的蝉鸣依旧聒噪,即便如此,却比不上女孩的吵闹声。
这段时间,女孩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找杨怀初玩。因为就住在隔壁,两家也多少有些了解,她有时会直接去杨怀初家,荀梓笙性子活泼外向,又特别招长辈欢喜,外婆一看到女孩就满脸慈笑,还让杨怀初多多照顾女孩。
女孩则每天像闹腾的小鸟在他旁边“叽叽喳喳”的,作为“好朋友”的淮初哥哥,同时受到外婆的叮嘱,再怎么吵,能如何?是自己答应了女孩,自己做的孽,只能受着。
一天下午,女孩到梧桐树下找到了杨怀初。
女孩依旧热情洋溢,满脸好奇地问道:“淮初哥哥,你在这里看书呀?”
“嗯。”
又问:“在看什么书呢?”
“有字的书。”
“你不会无聊吗?”
杨淮初语气明显不好了,“只要你不要总叽叽喳喳,就不会。”
“哦--”女孩嘴巴撅了撅,接着问,“那……”
“闭嘴。”
女孩害怕要是再问下去,淮初哥哥可就要讨厌自己了,虽然哥哥有时看着有点冷淡,但其实一直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对自己真的很耐心,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大哥哥。
他不想淮初哥哥讨厌自己。
于是,荀梓笙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不会再说话了。
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
虽然挺好的,只不过……
“梓笙,你可以不要一直盯着我吗?”杨怀初的视线虽然在书上,可用余光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女孩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怎么都不太自在,书也是一个字没读进去。
杨淮初深呼了一口气,合上书,忍着内心的烦躁,转头看向女孩。杨怀初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调皮一点正常,要试着去多理解沟通。
杨淮初表情变得春风和面,语气则温柔似水,“梓笙,你有什么爱好的吗?”
“爱好?”
“对,像我喜欢看书。如果你觉得无聊,也可以在这里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样我们就可以互不打扰了。”
女孩重点不在那,声音极其委屈道:“原来淮初哥哥真的觉得梓笙烦…”
一双桃花眼眼里泛起水花,似要马上哭出来。委屈又可爱,任谁看了都会于心不忍。
杨淮初有些无奈,解释道:“我是说,比起在我旁边看着我,你可以试着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这样你也不会感到无所事事,明白吗?”
女孩点点头,瞬间收住了马上要流出的泪水,灿烂一笑,“明白了,淮初哥哥不嫌梓笙烦,嘻嘻”
“……”
果然,不应该试图给一个小女孩讲道理。
“不过,说起梓笙喜欢做什么的话…”女孩认真思考着,突然激动地说出来,“对了,梓笙超级超级喜欢画画!”
还没等杨淮初开口,女孩就自顾自地说出来:“我画了很多画都贴在家里面,爸爸妈妈都夸我画的好呢!”
女孩满脸自豪,掰着手指记算自己画了多少漂亮的作品,“我画了爸爸妈妈和我去年在海边玩,我们晒太阳,抓螃蟹,真的超级开心!我还画了好多好多超级好吃的草莓,还有好多可爱的小动物,有小兔子,小猫咪……”
杨淮初没有打断女孩的话,安静认真地听着,他看着女孩眼里泛出星光出了神,不知怎的,杨怀初也被女孩热情的感染,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几个弧度。
杨淮初此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这一年半以来,为什么他感觉如此孤独、迷茫、痛苦、无助……
他一直都在麻痹自己,将自己内心封闭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自从母亲去世,他没有哭,更没有资格哭,他悔恨着自己,厌恶着自己,是自己不懂事,是自己害死了母亲。
我是个罪人,是个扫把星,是我的出生让本来美好的家庭染上悲剧,我根本不配拥有幸福的生活……
每当深夜之时,这个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自己,他的内心好似虚无,黑夜裹挟着他,似要将他吞噬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可当女孩说起自己热爱的事情时,眼睛这般炽热又纯粹,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喜欢看到女孩单纯快乐的模样,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喜欢这种感觉?
我究竟在渴望着什么?缺失着什么?又遗憾着什么?
由于母亲的去世和对现实的体会,杨怀初本就对生活没了那份单纯与盛情,突然,自己的生命中出现了这样一个女孩,一个有点吵但却天真烂漫的女孩,带着他寻找生活的意义,寻找曾经的遗憾。
寻找那份自己也曾有过的简单纯一……
少年连自己都不清楚,在不知不觉中,竟开始信任这个女孩,在她面前释放出自己以为早已消失的,藏在内心深处的,尘封已久的那份对生活的向往与热忱……
直到那一刻,杨淮初才明白,原来,自己真的一直一直都在寻找着什么,自己是多么希望得到属于自己的那束光。
在杨淮初的世界,一个懦弱胆小的少年蜷缩在角落里,他不向往阳光,却并将这个世界凿得皆是裂缝。
一天早晨,一缕阳光透过裂缝照了进来,少年忍不住走向它。
好温暖……
那一刻,少年压抑的心情得到释放,他知道,没有人比他更渴望阳光。
万物皆有裂缝,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哥哥,为什么哭?”
一双温暖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从少年眼里不自主落下的几滴泪水。
……
我哭了?
杨淮初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脸颊,感受着手心里明显的湿度和几乎烫手的温度。
原来,我的泪水竟可以这般温暖……
是啊,我的确哭了……
杨淮初笑了,笑得灿烂明媚,如山间清爽的风,清晨第一缕阳光,彼时,那片紫茉莉花海成了他的陪衬。
少年回答道:“因为,我找到了。”
找到了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