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如碎钻般洒在精英市的街头，深秋的风卷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却吹不散王默脸颊的绯红。她身上的藕荷色连衣裙是水清漓用魔法幻化的，裙摆绣着细密的银线，每走一步都像踩碎了一捧星光。身旁的水清漓身着水蓝色西装被风扬起一角，蓝发下的侧脸轮廓分明，引得路过的情侣频频侧目，女孩们捂着嘴窃笑，手机镜头不动声色地追着他们的身影。
“主人，”罗丽绕着她转了个圈，小鼻尖几乎蹭到王默发烫的耳垂，“还有这条裙子，衬得你像被月光泡软的棉花糖呀！”
王默的指尖绞着裙摆，视线总忍不住飘向水清漓的侧脸，却在目光相接时像受惊的雀鸟般垂下眼帘。她小声嘟囔：“罗丽，我总觉得太招摇了……你看那边的阿姨，一直盯着我们呢。”话音未落，斜前方便利店的玻璃倒影里，果然映出一位中年女人举着手机偷拍的模样。
“那是因为你值得被看见呀！”罗丽跺了跺小脚丫，语气突然变得愤愤不平，“总比某些人偷偷用魔法抢别人人生强。”她越说越气，“等伙伴们想起你，我们就去戳穿她的谎言！”
水清漓将这番对话听得真切，负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捻动，袖口的水纹印记泛起微光。作为净水湖的守护者，他本不该介入人类的纷争，但王默此刻黯淡下去的眼神，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他记得在清溪峡，这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人类女孩，曾用身体护住受伤的仙子，那份笨拙的勇敢让他第一次对人类产生了好奇。
“人类对美的定义，确实偏爱耀眼的事物。”水清漓忽然开口，声音像清泉漫过卵石，“但在仙境，真正的力量从不浮于表面。”他指尖划过空气，一道水幕凭空出现，映出王默略显局促的模样，“你看，你眼睛里的光，比任何魔法幻化的华服都要亮。”
王默猛地抬头，撞进水清漓含笑的眼眸。那双眼眸蓝得像最深的海底，此刻却映着她的影子，让她瞬间忘了周遭的喧嚣。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惊呼，伴随着液体泼溅的声响。
“谁啊！没长眼睛吗？”一个穿着亮粉色长裙的女人跳脚大骂，裙摆上的水迹正顺着蕾丝花边往下滴。她抬手撩开湿漉漉的刘海，露出一张混合着愤怒与刻意妆容的脸，指甲上崭新的法式美甲在路灯下闪着光。
王默眼前一亮，连忙上前：“萌萌姐？你怎么在这里？”
唐萌一见王默，立刻收敛起脏话，脸上堆起夸张的笑容，甚至特意侧过身，让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更立体：“默默！你今天美得像个仙子！这位一定是水王子吧？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好看！”她不由分说地伸出手，手腕上的串珠手链哗啦作响，“我是唐萌，仙境最后的守护者，专门来帮你找回伙伴的！”
水清漓礼节性地碰了碰她的指尖，却在接触瞬间察觉到一丝微弱的魔法波动——那是不属于叶罗丽仙境的魔法。他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
但她依然很兴奋，不合适的长裙——比王默身上那条裙子更不适合到街上走动——都挡不住她的“活泼”，她高声与王默谈论仙境、怒斥女王以及辱骂文茜。水清漓作证，这女人在说起文茜时使用的词汇一定是脏话，她甚至还邀功似地频频看向水清漓.
……恶心。
王默看不出水清漓的反感，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穿着好看的裙子像公主一样和水王子在一起，善良的萌萌姐在一旁告诉她不要害怕文茜。难道还有比她更幸福的人吗？
不会有了。
当唐萌的演讲结束后，她终于告诉王默：“明天就由我去告诉其他人真相——就不打扰你们啦！”唐萌朝王默和水清漓挤眉弄眼，没等他们说什么便先一步跑走了。
王默与水清漓并肩而行，走到了街角的梧桐树旁，斑驳的树影落在水清漓肩头，像谁随手泼了片墨。
“水王子，”她忽然鼓起勇气，“你在净水湖待了那么久，会不会觉得孤单？”
水清漓的动作顿了顿，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腕的皮肤。“以前会。”他望着远处霓虹灯牌映在水洼里的光，声音轻得像叹息，“直到看见人类世界的雨，才知道流动的东西不一定都要消失。”
罗丽突然“哎呀”一声，飞到两人中间：“主人快看！那个棉花糖像不像冰公主的裙摆？”她指着不远处的推车，雪白的糖丝在暮色里转成个圆，像朵凝固的云。王默还没反应过来，水清漓已经牵着她走了过去，指尖在摊主递来的纸币上轻轻一拂——那是张被水浸透又晒干的钞票。
“要草莓味的。”王默小声说，脚尖蹭着地面的裂缝。水清漓接过棉花糖时，糖丝粘在他指尖，他低头看了眼，忽然张嘴咬掉了那截。王默的心跳漏了一拍，感觉自己的脸颊比糖丝还要烫。
“给。”他把棉花糖递过来，指尖还沾着点红色的糖屑。王默接过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糖丝拉得老长，像谁扯住了时间的线。
他们沿着河滨步道慢慢走，水面倒映着两岸的灯火，像撒了满河的星星。王默舔着棉花糖，草莓味的甜在舌尖化开，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带她来喂鱼，那时的河水还没有这么亮。“水王子，”她含着糖含糊地问，“仙境的河也会发光吗？”
“只有净水湖不会。”他停下脚步，望着河面上漂过的落叶，“因为湖底沉睡着所有被遗忘的眼泪，光落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王默的动作顿了顿，棉花糖上的糖丝掉了一截。她想起元神消散的辛灵仙子，想起尚被蒙骗的伙伴们，想起开始消失的罗丽，想起刚刚跑走的说要替自己讨回公道的唐萌。但此刻看着水清漓被灯火映暖的侧脸，那些纷乱的念头忽然都沉了下去，像石子投入静水，只漾开一圈浅浅的涟漪。
王默点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回头望向唐萌站着的方向，轻声问：“水王子，如果有一天，大家都不记得我了，你会怎么办？”
水清漓脚步微顿，侧头看她。路灯的光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眼神认真得像在承诺一个永恒的约定：“人类的女孩，在净水湖底，每一滴水都记得流过的痕迹。你的存在，就像我第一次触碰人类世界的阳光，早已在我心里刻下了印记。”他指尖轻轻点在她眉心，一枚水蓝色的印记悄然浮现又隐去，“记忆可能会被魔法篡改，但心的羁绊，永远不会。”
罗丽在一旁看得眼眶发红，偷偷抹了把眼泪。王默望着水清漓深邃的眼眸，忽然觉得那些盘旋在心头的困惑，似乎被这双眼睛里的温柔慢慢熨平了。她重新迈开脚步，裙摆上的银线在夜色中闪烁，这一次，是因为相信某件比魔法更强大的事——比如此刻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和头顶那片从未改变的星空。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九点的钟声，悠长而清亮，像一声温柔的催促，让这场关于记忆与真相的旅程，在夜色中悄然拉开了新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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