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雾弥漫的房间内,死寂被一声闷响打破。毒夕绯毫不客气地将失去意识的庞尊甩在柔软的床铺上。饶是床垫足够缓冲,这粗暴的动作也足以令本就重伤的雷电尊者发出无意识的痛哼。
“啧,麻烦。”毒夕绯蹙眉,指尖萦绕的紫色毒雾如活物般探向庞尊焦黑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残留的狂暴雷电与辐射能量。她动作麻利,眼神却带着几分厌弃的审视。“白光莹不在场,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演给谁看?为了个区区人类,把自己折腾到这步田地,真是愚不可及。”
床上的人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对毒夕绯的嘲讽毫无反应。显然,这次濒死的重伤并非伪装。
毒夕绯看着他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难掩桀骜的脸,轻嗤一声,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那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伤你至此?辐射反噬?复活人类的代价?哼,庞尊,你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她指尖的毒雾微微波动,泄露出一丝被压抑的愠怒,“你知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辛灵一死,曼多拉再无掣肘,仙境……不,”她忽然顿住,看着庞尊眉宇间即使在昏迷中也仿佛刻印着的不耐与执拗,剩下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是了。
仙境由谁主宰?他不在乎。
曼多拉想毁灭谁?他不在乎。
力量是否巅峰?他同样不在乎。
他的世界,从来只容得下一个白光莹。为此,他可以燃烧自己,也可以让世界陪葬。这份近乎偏执的专注,在毒夕绯看来,与疯子无异。
“呵,真是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毒夕绯收回目光,语气彻底冷了下来。与一个昏迷不醒、只认死理的人置气,毫无意义。她来此,不过是因为灵犀阁确实还需要这么一位拥有绝对力量的阁主镇场子,仅此而已。至于庞尊本身的死活……只要不耽误灵犀阁运转,她才懒得管。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丝微弱的光晕在房间角落亮起。光影交织,逐渐凝聚成一个苍白脆弱的身影——白光莹醒了。
“毒娘娘……”白光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床上生死不明的庞尊,复杂难辨。
毒夕绯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她,烟雾缭绕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语气却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怜悯的直白:“醒了?正好。省得我再费事。”她朝庞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死不了,灵犀阁阁主的命硬得很。不过,光仙子,我奉劝你一句。”
白光莹抬眸,迎上毒夕绯那双洞悉世事的紫瞳。
“趁他还没醒,走吧。”毒夕绯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庞尊此人,力量固然强大,但性情暴烈,占有欲更是深入骨髓,视你为不容他人染指的禁脔。跟着他,你永远只能是他光芒下的影子,失去自我,甚至失去自由。这值得吗?他不是良配,甚至连‘东西’都算不上,只是个被执念和力量冲昏头脑的疯子。”
白光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紧抿着唇,没有立刻回答。庞尊那不顾一切的占有和保护,早已化作沉重的枷锁。
毒夕绯点到即止。她并非救世主,言尽于此已是看在同为仙子的份上。紫烟无声地翻涌,她的身影如同被烟雾吞噬般,瞬间消散无踪,只留下一室浓郁的毒香和两个沉默的、伤痕累累的灵魂。
昔日华美的花蕾城堡,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诉说着无声的悲恸。空气中弥漫着尘埃与衰败的气息。
曼多拉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城堡核心的废墟之上,法杖尖端闪烁着冷酷的绿芒。她嘴角噙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废墟深处一点微弱的宝石光芒——辛灵留下的宝石盒子。
“藏得再深,也逃不过我的掌心。”她低语,法杖挥动,强大的空间魔法强行撕开了宝石盒子最后的防御禁制。
光芒碎裂的瞬间,两个蜷缩在一起的身影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王默紧紧抱着怀中已经近乎透明的罗丽,脸上满是泪痕与惊惶。
“曼多拉!”王默失声尖叫,下意识地将罗丽护得更紧,身体因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罗丽虽然虚弱得几乎消散,但王族的骄傲让她强撑着挺直了脊背。她挡在王默身前,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叶罗丽魔法!爱的心,爱的灵!”粉色的护盾瞬间张开,试图阻挡曼多拉的威压。
“螳臂当车!”曼多拉嗤笑一声,法杖随意一点。绿色的能量如毒蛇般缠绕而上,轻易绞碎了那层孱弱的爱心护盾。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狠狠掀飞出去,撞在冰冷的残破石柱上。
“噗!”王默喷出一口鲜血,却依旧死死抱住罗丽,用自己的身体充当最后的屏障。“罗丽!坚持住!”
“主人……”罗丽的声音气若游丝,身体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看着王默嘴角刺目的鲜红和眼中不顾一切的守护,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愤与力量在她残破的仙力核心中涌动。她不能就这样消失!她不能让主人为她牺牲!
“啊——!”罗丽发出凄厉的呼喊,残存的所有仙力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化作一道微弱的、却带着决绝意志的粉色光束,射向曼多拉!这是她作为王族末裔最后的抗争!
然而,这倾尽一切的攻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曼多拉甚至没有移动脚步,法杖轻轻一拂,光束便如烟消散。
“勇气可嘉,愚蠢依旧。”曼多拉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倒在地上、因仙力彻底耗尽而连形体都无法维持的罗丽,以及她身后目眦欲裂却无能为力的王默。
“呜……罗丽,对不起……我,我救不了你……是我没用……”王默的眼泪汹涌而出,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
“不!主人……你是我……最好的主人!”罗丽挣扎着,试图抬手为王默擦去眼泪,指尖却只能徒劳地穿透对方的脸颊。消散的过程缓慢而残酷,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被她称为母亲的绝美身影,在天地崩毁的末日景象中,义无反顾地冲向深渊。那身影如此壮烈,如此绚烂,远比她此刻无声无息地消亡在敌人的废墟中要耀眼得多。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拉回了罗丽即将涣散的神智。她看到,她的主人王默,那个总是带着温暖笑容的女孩,此刻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尘土沾满了她的脸颊。她抛弃了所有的尊严,行着在她认知中最卑微的大礼,声音嘶哑地哭求:“女王!求求您!放过罗丽吧!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啊!错的是我!要罚就罚我!”
“对错?”罗丽空洞的眼睛微微睁大,这两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似乎想要撬开尘封的记忆之锁。
但这句话却彻底点燃了曼多拉的怒火。
“闭嘴!”曼多拉厉喝,法杖一挥,无形的力量扼住了王默的喉咙,让她瞬间失声,只能痛苦地倒在地上,眼泪无声滑落。
“她说得不错,你或许真的没有做错什么。”曼多拉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在罗丽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即将被扫入历史尘埃的旧物,“可惜,你生错了家族。生在那个早该被抹去、毫无存在必要的王族!”
“罗丽公主,”曼多拉的声音如同来自幽冥的宣判,“还记得你的母亲吗?”
罗丽残存的光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她,还有你们整个王族,”曼多拉一字一顿,带着残忍的快意,“都在深渊之下,等着你呢。”
这便是仙境王族第六代,也是最后一代公主罗丽,在这世间听到的最后言语。没有遗言,没有惊天动地的反抗,只有一缕微弱的光尘,在死寂的废墟中,无声地、彻底地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王默眼睁睁看着罗丽最后一点光芒消失在眼前,巨大的悲痛和随之而来的记忆抽离冲击瞬间将她吞噬,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曼多拉独自伫立在花蕾城堡的废墟之巅,感受着脚下这片古老王族彻底消亡的气息。远方,似乎传来了钟声,一声,又一声,沉重而悠远,穿透了时空的阻隔。那不是庆祝的钟鸣,那是为旧时代、为消逝的王权敲响的——丧钟。
属于她的新纪元,终于彻底扫清了最后的障碍,正式开始了。
她缓缓举起玉如意法杖,目光落在罗丽消失的地方,一丝冷酷的笑意爬上嘴角。那女孩最后燃烧仙力时施展的魔法,那带着“爱”之名义的粉色光尘,其核心的规则与力量,已被她洞悉并完美复制。
“叶罗丽魔法……”曼多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废墟上,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法杖顶端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不再是单一的绿色,而是诡异地融合了罗丽标志性的粉色光尘!这光尘如同拥有生命的瘟疫,瞬间扩散开来,比罗丽曾经施展的更加浓郁,更加霸道,带着曼多拉独有的强制意志,迅速弥漫、渗透,覆盖了整个花蕾城堡,并继续向着人类世界、向着仙境的每一个角落无声蔓延。
“叶罗丽魔法,爱的心,爱的灵,爱心光粉!记忆清除——范围扩大!效果——永久固化!”
曼多拉的祝福,或者说诅咒,已然生效。一个建立在篡改、遗忘与强制认同基础上的“新世界”,在她冷酷的魔法下,徐徐展开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