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真是够蠢的”
一声低语传入我的耳朵里，我突兀的站着，手垂在一旁，紧紧的搅动着衣裳，讲台上老师一声比一声响亮的讥笑声重重的捶打着我的心，我冷汗顺流而下。
“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讲台上的女老师微眯着眼，死死的盯着我。
她微胖的身姿扭来扭去，仿佛想看看我的脑袋里装着些什么，我脸上早已褪去血色，早已没有初被她骂时心里的愧疚与害怕，只是面对着此起彼伏的指责声，仍然头晕目眩。
“这个学期真不知道学了什么名堂，真是无可救药”
面对着低头一言不发的我。
老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眼底的嘲讽深不见底。
我心口微凉。
学校一旁施工的声音震耳欲聋，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毕竟上个学期我成绩很好时还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与同学眼中的”好朋友”
“好了好了！”
老师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们没必要为了这种人浪费大家的时间。”
在这个升学率一烂在烂的学校中，成绩好时是同学们针对的对象，一落千丈时，也是同学们针对的对象。
窗外的轰鸣声伴随着老师讲课的声音此起彼伏，细细辨别老师那尖酸的声音，我其实什么都听不清，但看着她脖子额头上冒出的青筋，我还是静静地听着。她尖酸的声音，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我绞尽脑汁的想想着想着，便笑出了声，她让我想到了家中的苍蝇，仿佛也是嗡嗡的叫不停，意想中的暴喝没有传来。
我心口有些发紧。
同桌轻轻的推推我。
抬头，对上的老师往往喵的眼神，我心下了然，推了推同桌，他起身让我出去，我一言不发的打开后门走了出去，脑中还挥之不去的是同桌站起身时，那报之歉意的一个笑容，我只当做没看见。
毕竟这样的我不能，也不应该拥有朋友。
我心中苦笑，我习以为常，我站在过道上望着冗长的走廊，泪水轻轻划过我的脸颊。
远处的过道里，慢慢露出一个身影，我轻轻踮起脚尖看却被吓了一跳。
僵硬的脚步，那眼神似乎比门内的那位老师可怕千万倍，像是要把我吃掉一样，我连忙低头看看脏兮兮的鞋面，仍然浑身颤栗。
那是一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整齐的出奇，头发紧紧地扎在脑后，脸上是不正常的白，白的吓人，特别是那双眼睛，精明，能干，哭泣，疯狂一眼望之。
我咧起了嘴角，她眼里的神情倒是和我那个家暴的父亲像极了。
女人在我班门口看了一会儿，站在后门的我余光轻瞟。
当我以为她要走时，却突然从口袋中挑出一把尖刀。
白光刺痛我的眼睛。
砰的一声，她踢开了前门，喊了句什么，接着尖叫声响起，我悄悄打开后门，那女人站在讲台上，高声威胁着老师，老师忙忙后退，连连摆手。
同学们叫人去喊老师，却没有人动，胆小的同学开始哭泣，大部分人都一脸惊恐的看着她。
女人口中不停念叨，“你们还我女儿，还我女儿，你们这群畜牲！”
说着，转身向台下的同学们挥起尖刀。
看到这，我终于向隔壁班跑去喊老师，我依旧不说话的去拉着他们，他们的神情无一不从震惊变得怀疑，再到听见不止的叫喊声匆匆走下讲台。
三四个老师和一群同学把我挤到了最前面，那女人早已把老师控制在手，老师手紧紧捂着肚子，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她眉头紧皱成一团，再轻轻舒展看着门口的老师们轻微地点了点头。
我转头看着在教室里最后挤出去的同学面无表情。
当然也有同学紧紧缩在角落，看着眼前这一幕掉眼泪，我伸手抓住的桌前的圆规，心中确实一点也不害怕，只可惜我的刀被放在了宿舍，它虽然小，但是到好歹比圆规好用。
女老师仿佛把所有的劲都用在了这一下，用力一跺脚，身后的女人痛得脸皱的。
一群老师，推着我，挤过我，奔了过去。
一下子俩人都被扑倒在地，我慌忙而上，心中止不住的兴奋，却也不知道到底在兴奋着什么。
那女人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刀，伤了旁边按的老师，我连忙用小小的圆规扎入女人的手，那女人手劲之大，圆规被甩飞，我的锁骨也被狠狠的来了一下，将我掀翻在地。
我疼得列起了嘴边上一位老师，用膝盖轻轻的抵住了她的胳膊，她叫喊了一声，似乎有些疼，我趁机上去硬生生的从她手里夺过了刀，冰冷的感觉直抵心口，一颗心扑通扑通，仿佛要跳出了胸膛。
我的手早已鲜血淋漓，在抢刀时被划开的口子不住地冒着鲜血，刀的那头染了很多人的血，我伸手摸了摸锁骨，确实被划开了口子。
顷刻间，一大片警察涌入教室，紧跟着医生。瞬间混乱的场面得以安静，他们制服了女人，抬着老师上了救护车，他们低声安慰着哭泣的同学，一位年轻的警察对我招招手，说到
“小姑娘，刀子危险，快把给我！”
见我不为所动，一个年纪较长的警察拍拍他的肩，冲我笑道
“你看你受伤了，疼不疼？小姑娘，把刀子给叔叔，叔叔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他脸上的笑容仿佛要把我融化似的，他说着就要向前，我猛地后退一步，心中是扑通扑通的，不断的在跳
可过不了一分钟就马上平静下来，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这么好的机会，我又怎么能放过。
我猛的后退一步，把刀架在了脖子上，旁边的警察低呼一声，冲我连连摆手，叫我不要冲动，他们仍然好声好气地同我讲珍爱生命，不要冲动，我手微微颤抖，却是一句听不清。
我也想珍爱生命啊……
心中突然想起母亲去世时叫我好好活着，我心下茫然，看着面前的警察缓缓向我走来，手一用力，刀刺破皮肤，鲜血顺流淌下，此刻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痛，也一滴泪都没有流下，我慢慢向后退，无声的胁迫是警察们纷纷往后退，我用力爬上窗台，坐到窗边。
窗外的风景很好，那边的田间有大片油菜花田，风缓缓吹过我的脸颊，隔壁的施工的声音仍然在回响，这次不是伴着老师的讲课声了，而是响彻整个校园的警笛声，我的伤口在疼，仿佛牵动了我的心脏，它也在疼，待会儿应该不会再疼了吧？我想到。
我环顾着整个教室，这次真的听到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她不会真的要跳吧？”
“我敢打赌，她肯定不会的，要是我赢了那……？”
“她肯定只是想夺得老师的关注而已，不会跳的，放心吧！”
我看见同桌神情紧张的冲我摇摇头，我却冷漠的转过头，要是我冲他笑，明天他们肯定要取笑他的吧。
“别呀，不要跳！”
这时蹲着的女人叫喊过后便开始哭泣，我才想来，她是我们班有个同学的母亲，上学期那个同学被老师一巴掌掀翻在地，砸出脑淤血后死掉，据说她一直被关在医院治疗，只可惜我到现在都不记得那个女同学叫什么名字，真是抱歉啊。
“你要想一想你的父母”
那女人喊到。
我却突然笑了起来，终于有人提到我的父母了，那个年少时就丢下我和母亲不知所踪的父亲，那个出车祸死去的母亲，那个疼我入骨，那个无微不至，那个坚强，勇敢，乐观的母亲，竟死于一场意外，也许现在我才明白，那个热情似火，那个笑面如花，那个闪闪发光的我，早就同母亲一同长眠于底下。
风起。
吹拂着我的头发，隐隐约约有一股桂花的清香，味道竟于家中的如出一辙，小时候母亲抱我在树下嬉笑的场景，我至今都记得，肯定是她来看我了，我想到。
我那许久不见的笑容荡漾在每个人心底，同学们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只有警察们神情更为紧张，我听着远处赶来的消防车的鸣笛声，余光看到下面的操场上空无一人，我呼了一口气，心里转念一下，一句话脱口而出
“ 全部都是因为你们”
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发声，声音哑的不成样子，我却对它很熟悉，上一次听到是在昨天夜里的哽咽。这句话便是算我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点恶意。
“妈妈，我来找你了，这万恶的世界待我一点也不好，我很想你……”我心默念到。
风落。
在人们的惊呼声中，我一跃而下，手中紧紧握着那把刀，想着若是六楼太短，还可以补给自己一刀，看来是我多虑了，躺在地面上的那一刻，疼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没有人知道她在短短的六楼里有没有后悔，没有人理解她为什么最后不仅没哭，还笑得那么灿烂，也没有人清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的是，
她死了，死在风华正茂的十八岁那年。
#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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