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廊亭下是一汪清澈水池,水波碧绿如玉,鱼儿在水里欢快地四处游戈着。只是小女娘现在哪里有心思去看。
“我今日在背后编排凌不疑,这厮的性子该不会日后找我算账吧?”
程幼薇托着下巴沉思,担忧日后处境,就连游廊的另一端跨上一只玄色绣着金纹的长靴都未曾发觉。
忽然女娘眉一横,“都怪这厮,来了也不说话,居心何在!我看这厮就是故意等着抓我错处……”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呢?”突然,男人的低沉的音色自耳边响起。
“嗬……”程幼薇惊慌失措猛地一回头,凌不疑那张俊脸猛然放大,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游廊里的美人靠上。
看看这厮笑的,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你……是不是诚心吓我,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凌不疑俯下身,伸手搭在游廊的栏杆上,将小女娘禁锢在他怀中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男人嘴角微微翘起:
“依在下看五娘子这是做贼心虚?”
“没有……没有的事。”程幼薇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慌忙否定。
凌不疑身材高大修长,结实挺拔,小女娘站起来才到他胸膛,两人体型差距本就很大,况且现在还是坐着,气势更矮一大截了。见自己此刻被他圈在栏杆处,左右退无可退,程幼薇干脆心一横,
“说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凌不疑的尾音微微上挑,像是带着一抹蛊惑人心的力量。
“大不了你出去也编排我一句,还回来就是了。”
闻言,凌不疑探下了身,呼吸仅于小女娘咫尺,程幼薇缩着脑袋不敢有任何动作。忽然,他的嗓音隐匿于喉咙之间似是笑了一下,勾起的唇瓣绚烂的如春水映梨花。
须臾,小女娘瞧着凌不疑的背影直蒙圈,他最后笑一下是几个意思?
……
此地不可久留,那厮喜怒不溢于言表,谁知道还回不回来找她的麻烦,程幼薇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汝阳王府富丽堂皇,每隔几步就有一座廊亭,甬路相衔间青砖黛瓦,雕甍绣槛。不知是程府的多少倍。
“怎么又转回来了?”
程幼薇瞧着面前屋顶上的烟囱冒着浓浓地黑烟,定是厨房无疑了。只是来来回回转了有两三趟了,没寻到阿姊就连万萋萋她们也没瞧见。
说是来参加宴席,结果午膳也没吃成,她早就饿了前胸贴后背了。幸好临出门前塞了两张囊饼在怀,程幼薇张口咬下去,琢磨着该往哪边走才是宴会厅的方向。
“何人在此?”
男人的音色虽温润但气势威严不减,颇有一股王者风范。
程幼薇一惊,朝着那说话之人转过了身。
男人入目所见便是小女娘捧着一张比她自己脸还大的饼子咬在嘴里。
男人:“……”心中暗道:原来是她。
这人程幼薇倒是有些眼熟,是那夜灯会上遇见的贵公子。他一身青色锦绣华服,玉冠高束,矜贵无比,只单单站在那里,便如星楼云台一般风致高雅。
不过那夜灯会慌慌张张地没瞧仔细,如今细看那双眉眼又能感受到他乾坤在握,成竹在胸的从容。程幼薇想,今日郡主生辰,或许是哪家高门望族的公子前来道贺的。
“这个时辰诸位尚且在宴席上。你在此地作何?”
“我……”程幼薇咬着饼子将那一口啃了下来,若要说自己来参加宴会还没得饭吃,岂不是丢了面子。
那人见缺了一口的囊饼,无言以对:“……”
程幼薇脑袋里快速地旋转着,忽然灵机一动。反正他不知自己的身份,今日庆贺郡主生辰来的人还不少,况且在汝阳王府前碰见的华贵车驾,次兄说了那是皇子的车架。
那就随便蒙一个吧。小女娘举起面前的那张饼子道:“我是三皇子殿下的试毒婢女。
“三皇子?”男人一怔。
程幼薇点着脑袋:“刚出锅的囊饼,我替三皇子殿下试试毒否。”
“呵。”男人似是又被气笑了:“倒是头一回见有人用嘴试毒的。”
他眼眸半眯,不打算放过女娘,“既然是三皇子宫里的,想必你应当见过吧,不如说说他是何模样。”
程幼薇大脑飞速地转着,可不能露馅。传言当今陛下年轻时乃是丰县第一美男子,他的儿子应当也不会差的。
“他……丰神如玉,倜傥出尘,气宇轩昂,总之……总之特别好看!”
“三皇子殿下生在帝王家,不娶妻,不纳妾,特立独行……”
男人微不可闻间勾起了唇,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怎奈小女娘话音跟着一转:“他也是我朝唯一的大龄皇子。”
男人:“……”
程幼薇想着日前自己躺在床上养伤时,家中婢女闲谈讲过的话。既然是帝王家的皇子,自然不会缺女人,但是至今没有娶妻,估摸着要么有何隐疾,要么……
程幼薇双眼一亮:“就是眼光相当高,总爱端着……”
男人原本略微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呵斥:“放肆!”
小女娘吓了一跳,“不是公子让我描述的?”
“你……”他双眸中愠怒之色尽显,正要发作,忽然隔着二人不远经过两位女娘,听声音好像是王姈。
程幼薇心下一惊,王姈是认识自己的!这怕是要坏事啊,女娘猛地将跟前的人往后推了过去,粗壮的朱红木柱将二人的身影遮地严严实实。
!!!
他的瞳孔瞬间扩大,似是不可置信,好大的胆子啊!
男人瞳色深沉近墨,隐隐攀出火苗,薄唇紧抿,风雨欲来。
忽然小女娘伸出食指搁在了他的双唇上,轻声道:“别说话。”
女娘指尖纤细白皙,肤若温瓷,凉凉的,软软的,搭在他微张的唇间。从未与女娘这般接触过的男人一时竟失了言。
只待王姈与楼缡从不远处的石子小路走过,她们说话声刻意压低了嗓子,程幼薇只听到了一些细微,似乎二人这是要去马场拿什么绳子。
程幼薇伸着脖子四处观看了一番,二人脚步已然走远,随后连连退后了好几步,同男人解释道:“我只是不想惹事而已,就……先走了。”
男人双手将衣襟整了整,看着那快速离去的倩影眸光锐利。
这时,一名侍卫从后找了上来,恭敬无比:
“三皇子殿下,您的玉佩已经找到了。”说着双手将玉佩奉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