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晚枝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记得这里的青石板路,记得城楼上随风飘扬的“闻”字大旗,记得街角那间总飘着糖画香气的铺子。
可眼前的一切早已面目全非,断墙间疯长的野草被血渍染成深褐,半埋在瓦砾里的甲胄锈迹斑斑,而在那截残存的城楼木梁上,赫然插着一面残破的旗帜——白底黑纹,绣着“西岐”二字。
她挣扎着往前爬了两步,指尖摸到一块冰凉的绸布。
那是块红绸,边角已经磨得破烂,被厚厚的灰尘与血污裹成灰黑色,可凑近了看,仍能辨认出上面绣着的并蒂莲纹样。
是红绸……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喉咙里喷涌而出,溅在身前的红绸上,将那片灰黑染得愈发刺目。闻晚枝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口的剧痛比体内的伤势更甚。
是西岐……是他们攻破了佳梦关?那城中的百姓呢?府里的仆从呢?还有……她姐姐呢
无数个念头像冰锥般扎进脑海,逼得她几乎窒息。
她想嘶吼,想质问,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更多的血沫顺着嘴角涌出,在身下积成一滩刺目的猩红。
意识再次被黑暗吞噬前,她仿佛看到将军府的方向燃起熊熊烈火,将那片红绸烧得噼啪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闻仲突然出现在佳梦关,看着眼前化作废墟的佳梦关,花白的胡须剧烈颤抖。
本是想彻查魔家四将被杀害的真相,但现在没必要了!
城楼上的西岐旗帜像一根毒刺扎进他眼里,突然目光却猛地定在不远处的瓦砾堆旁。
那道蜷缩的身影太过熟悉,即使被血污与尘土覆盖,他也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女儿。闻晚枝趴在地上,后背的衣服被血浸透,与身下的血迹连成一片,旁边那滩新吐的鲜血还泛着温热的光泽,显然刚昏过去不久。
闻仲晚枝!
闻仲失声惊呼,他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的手抚上女儿冰冷的脸颊,指尖触到的血污黏腻而温热。
闻仲晚枝…我的晚枝啊……
闻仲你不是去了雪山吗?去取那冰魄珠……
他呐呐自语,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怀中的人,可每个字都带着碎玻璃般的疼
闻仲的目光扫过她胳膊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伤口边缘泛着黑紫,显然是被妖物的毒爪所伤。
闻仲怎么会……怎么会跑到佳梦关来……
闻仲这里离雪山千里之遥,你耗损了那么多法力,是怎么撑到这儿的?
他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
他将女儿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才发现她浑身都是伤口,旧伤叠着新伤,连呼吸都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怀里的人突然嘤咛一声,像是做了噩梦。闻仲低头,看见晚枝的眉头死死蹙着,嘴唇翕动,吐出的气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断断续续地,唤着“姐姐”。
双儿……
闻仲的眼神骤然一黯。他这才想起,双儿的婚事定在三日前,佳梦关的红绸,原是为她准备的。晚枝定是感应到了姐姐的危险,才会从雪山拼命赶回来,甚至不惜耗损本命灵力,才落得如此境地。
闻仲傻孩子……傻孩子啊……
闻仲你逞什么强……你姐姐的事,有爹在……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将女儿往怀里紧了紧,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
说到最后,声音已哽咽得不成样子。这位在万军丛中面不改色的老将,此刻抱着奄奄一息的女儿,在一片狼藉的废墟里,竟像个无助的老者。
怀里的人呼吸越来越弱,五颗灵珠在她心口的光晕也愈发黯淡
闻仲不行,要赶紧回府医治
在抱起闻晚枝的瞬间,闻仲想起还在寻找天眼,但闻晚枝等不及了,直接回了太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