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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乐奏(一)

拾荒——且循

听说是种蜂,不知名。光是战栗在玻璃上,却似只薄翅苍蝇。本应是迅猛,倒生得笨拙,光是一掌,便葬入琉璃。

监控是看不见的。蜂似是从里头钻出来的,盘踞在液晶屏上。不动弹,仿佛它们自己就是蜂巢,仅是会渐渐扩张。

空壳般,掸去落地上怕碎了。塑料制的薄翅,不如尽早收场。(谁也不知它是人造还是天灾。)

——《无名蜂》

如入无人之境。

四面穿来锋芒般令人暴躁的光,而后是浸泡在泥沙里的低吟,人们向着灰暗无尽涌去——且循如是见闻。

枪声,一只误入城市的无名蜂被击碎,在将要坠落时被接住。粗砺的铁板是它的葬处,损裂的瞳孔里映照的,一张绣麻点点的脸。他叫德尔塔,出生在这个无人申诉的时代。人们的生活很有层次,孩童时认为太阳绕地球转,青年时认为地球绕太阳转,老年、大概是没什么好认为的了。

人们幻想中,无名蜂是来自次时代的入侵物,一切不属于城市的事物妄图进入城市都将被驱逐。假若真是如此……

城市早已塌陷。

德尔塔无法去往任何地方,没有一处是他的归宿。即使暂往某地走去,也不过是在谓作无限的时间里,畏惧有限的空间。昨日毁坏的墙,今日又恢复原样,没有人见到毁坏的真相。即使见到一些破损,他们也知道,一定会尽快修补完全——这是一座城池。

坠入被时间厌弃的囚笼中,为逃避生命之人供献庇护,而又滋生更多妄图逃回之人——德尔塔在此起舞。紧随着追光灯,击碎红幕之上的石质雕塑,锥刺穿过胸膛却未能杀死、即刻支离。驱逐了燃烧身姿的芯火,干涸了千百年暴雨无声的裂隙,令人们痴惘于知或不知的无言世界里。失掉了。

且循既定的环境里,人们须习得生存与思想,才能在这样混沌而秩序的世界里存在。名曰“忒弥斯之城”。

西塔是这座城的一名“凝望者”,洞察着人们的情感与潜藏的危机。一旦观测到人们内心爆发出由环境带来的应激情绪,便会立刻采取相应措施来平息火焰——以“律”,甚至可以说是人性化。怒气播种惨剧,暴动收获忏悔;不满于物质而取采山岩,受缚于精神而步入海浪。前赴后继得,妄想、希望,投示出成功模样。

砸毁机械的工人们填回山石。朦胧之下。玻璃融化成沙,黛瓦滚出石砾,扶手生长出冲破屋顶的灰树。楼梯即刻崩塌,安置在崎岖的废墟丘陵上。

绝望的、画皮的,向阳的、淋雨的。众奔向居所,我等待着下一场雨,在旅店中逃避白日。

——而这旅店之下,亦是葬岗。

无名蜂的来由,不过是看不见的城市将花木吞食后的流浪。“假如不将入侵者摧毁,那么不可量的蜂巢将吞没城市。”人们如是说。

倚靠在树旁,德尔塔闭上了眼。他试以意识为无名之蜂们,织构一片林地,足以安葬被击溃的亡灵。树根盘绕的,应是一页书卷。触手可及,百鬼夜行的地界。无烦扰,倚在树褶上便能谈笑。一叶潭,依有未沉的、堂皇的鱼鳞。假若此处是他的葬地,便可安眠于此了。而他还不能,“凝望者”时刻驱逐着无名蜂,令德尔塔昏沉中被树根的突兀惊起。他根本不属于这里,却侥幸博得一点生存的机会。

生存,是西塔存在的重大意义。而对德尔塔来讲,他感受不到饥饿、苦痛乃至生死;而他唯一感受到的是永恒,逃避了所有凝望的,永恒。并非无尽的循环,而是没有白日的永夜。但在人们眼中,德尔塔永远都在变动,甚至人人可见,却不是近人可读。

“一天又这样过去了啊”如是仰面倚在一处道。无畏地拨去无谓的闹钟,夜就此恰时,俯下身燃起灯来。

将白昼载入明天吧,如是愿望地挣脱地平线,安然地息所在24指向0的间隙里。那样延伸,随即坠入缺口的圈里,兀自奔跑起来。于是见到人们去寻下一个息所之地,而不在间隙里徘徊。

间隙中息所的,仅有我了罢。

德尔塔再回到人们学习逃离时代的宿处。生存与思想突出者,被踏入“阶进”大厦;拘泥时代旧物的人们,将永远被困住,直至生命终止。而追叙者,人性化得被送去过往,但前提是忘却一切。穿游于时间潮水……

即将落下的云暮,仿又回到曙光,在古铜色的木漆凹槽里。聒噪的电流盘旋在路灯上,筛选着尘埃里浮游的飞蛾。空无中颤动的手,舞奏起实验音乐,人偶随之愤涌而嘶吼。顺着钱眼串上的线,被选中的飞蛾多也聚集于此,扑入火里。人偶眼睁着目睹他们眼中的飞蛾扑火。而没被选中的,作为燃料,消失在落下的云暮里。

没有筛选,也就没有生存的可能与思想的发展。而无名蜂之毁,仅是因为人们似不解于如何筛选它们,故列为入侵一徒。假使蜂被研究出益处,“律”便可立即颁布:禁止毁坏无名蜂。于是便能安家。

周而复始,城市中安家的愈来愈多,却唯独没有人们的家。

为生活而撕扯的人们,被冠以“平凡”之名。脱口而出的价值贵贱,往“大众”去,往“小众”去;精神的饥荒,往“小众”去,往“大众”去。人人可使的饮水,拆离了蜿蜒扭曲的管道,淌入坦平的河床里。而人们并未因此而饮水充沛,有者诟病水深混浊,有者诟病无地可取,有者诟病观岸者愈。不论古今,不论时代,即使在这个时空重叠的世界。

月暮时初,夜的尽头将至。潮卷的红流蚀锈了月华,将不足息宁彼处而噬没于黎明中。弧卧的舟楫终是渡不过就此的澜池,隐去了罢!在这不堪的世界里,容不下背离律和义的产物。

风流,风流。

为自己而活。可以是激励,亦可以是逃避道德管束的“利器”。

有为或无为,治求安泰,非滥亦安泰。但此属过去,而今。安泰的标准已难以分辨。和平、富裕,计作安泰,但与此带来更多在别处的空虚才令人难堪。许多发生的却不可知,可知的却不可说,可说的却不可做,可做的却不可广。利,利,利。

思想蔽垒中,矮化敌人而取得的胜利恰是惯用之技,如同人碾碎一只妄梦里存在的蚂蚁一般可喜可贺。而若蚂蚁吞食了人,和那些复仇里的一样,冠以罪恶。矮化后的再失败,乃是黑恶势们力的“大胜利”,正义力量的“大耻辱”。胜几败几,板着指头够数过来。

西塔如是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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