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寂静无声。
窗外的月色以上梢头,未央宫内仍灯火通明。已经许多天了,洛枳还在为党派之事烦忧。
此时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悄无声息的进来,突然就在洛枳的案桌前跪下。
“属下夜鸮,参见陛下。”
“起来吧。”
来人正是隶属于千鸟阁的暗卫,这个组织是洛枳的爷爷一手创办起来,只听命于当代皇帝的秘密机构。千鸟阁里的成员都是死士,他们的任务就是帮皇帝刺探情报,诛杀异己。千鸟阁里的成员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并且他们不认人,只认传国玉玺,所以当一代君主陨落时,他们便会找到下一代拥有玉玺的君主,并且效命于他。
“陛下让属下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这些就是姜大人和陆相最近通信的文书。”
夜鸮说着便把那些信件放在洛枳面前,洛枳看着书桌上的信件,她神色平静,并无波澜,仿佛早已料到一样。
“寡人知道了,其他仍照计划行事,你先退下吧。”
夜鸮领命隐入黑暗后殿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静,洛枳打开最上层的书信,她用那双涂满蔻丹的手指轻抚着那熟悉的字迹。
看完内容后的下一秒,原本平整的信纸以全然被洛枳攒在手心,用劲之大,仿佛要将手骨碾碎般,可随后她又骤然放开,许是不舍。
她静步走到窗前,身上的华服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脚下裙裾犹如绽放的杜鹃花散落在身后。
今晚的月色依旧很美,不由得让人联想到那天。可物是人非,等到再次望月时,心境却截然不同。
殿内烛光跳跃,洛枳垂着眼,让人并不知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只是在昏黄的烛火下,她原本柔美的脸庞却被映照的有几分忧愁和无力。
“我是否…还能相信你…”
仿佛自言自语的话语,却轻的好似一缕轻烟,随着窗外的夜风吹向孤空。
第二日早朝,众大臣还是再为寒门世家之事吵得不可开交,也有一些中立的臣子在驻足观望,其中就包括为首的陆相。
洛枳明白,他不开口可他的立场明显,陆家世代显贵,从陆沉往上数三代都皆是宰相,这么一个豪门大族,有岂会轻易分割自己的权利和利益。
可陆沉很谨慎,自从上次他劝说无果以后,他对这件事便再也没有了表态,如若不是她派千鸟阁去探查,恐怕还以为他默许了她的做法。
“寡人曾说过要推举寒门学子,让更多有能力的百姓有入职官场的机会,可谓是君无戏言,众爱卿又有何异议?”
洛枳的语气强势,锐利眼神又一个个的审视百官,刚刚还吵闹不堪的众大臣现在都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姜大人看着自己的众多同僚突然都变得默不作声,暗觉不好,刚想要出声就被一道刺耳的声音所打断。
“臣有异议!”
众大臣皆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全都往声音的来源看去,不看不晓,一看便知,原来是户部尚书姜大人手下的李侍郎,那这自然便是世家贵族一派的发言。
“臣觉得,推举寒门学子并无过错,可世家贵族们在太高祖帝在时就受的重用,百年来又为国家尽心尽力,如若到了陛下这里,岂不是让太高祖寒心,让众世家贵族寒心。”
此话一出,众臣哗然。寒门派无一不在感叹李侍郎的语出惊人,而世家派却觉得言之有理。
许是感受到了同僚的鼓舞,李侍郎无视龙椅上脸色已经越发冰冷的洛枳,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陛下所言要推举寒门学子,可这轻视世家贵族的态度,实在有失公允。再加上陛下新帝登基,可能还亦不够分量…”
姜大人听到最后也不免得心头一惊,他原本还挺赞许自己手底人的话语,可是最后一句也未免太过于直白莽撞。
他的确想拿世家贵族,来强压一下这个新继位小女帝的锐气,想让她听命于自己。虽然李侍郎的意思无错,可若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被扣以下犯上的帽子那可就是杀头的罪名。
洛枳没有众臣想象中怒发冲冠的模样,反而像是赞许般拍了拍手,姣好的面容上满是笑意。可是在王冠珠帘遮挡眼底的背后,是如深渊般无尽的冷漠。
“好,很好,李侍郎所言极是。不过…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讲话?”原本赞许的言语却突然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帝王般的威严和冷漠。
“寡人是皇帝,是先皇唯一的继承人!也是从那些反贼手里以命夺回光启的人!你现在说世家贵族执掌百年,那家国危难之际你们又在何处?寡人看你怕不是忘记这权利曾是何人给予你们的了!”句句珠玑,可是句句却又指桑骂槐,表面上是斥责李侍郎,可是明眼人谁听不出来洛枳骂的是整个世家贵族。
“寡人身上流着洛家皇室的血,太高祖身上也流着跟寡人一样的血脉,你说寡人的话没有分量,那岂不是再讲包括太高祖和整个皇室的话都没有分量!”
“既然皇室的话都没有分量,那谁有呢?难不成是你这个恐有谋逆之心的李侍郎吗?”
话音刚落,朝堂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文武百官齐压压的跪了一片,为首的李侍郎更是一个劲儿的磕头,像是极力在证明自己并无谋逆之心。
“陛下息怒!如若陛下不信,臣愿以死明鉴,以证自己并无谋逆之心!”
洛枳从龙椅上站起身,走下台阶,繁重华丽的龙袍拖在她的身后,她走到李侍郎的面前,一只洁白如玉的手,缓缓的抚上李侍郎的乌纱帽,她没有用力,却让李侍郎僵直的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哦?李爱卿真是一身正气,寡人佩服。”洛枳听到李侍郎的威胁不怒反笑,转身回去,一边走上台阶一边说道:“众卿家也都看到了,这是李爱卿自己请求的…来人啊,拖下去,斩了。”话音以落,洛枳已经在龙椅上坐定,李侍郎最后看到的只有洛枳那视他生命如蝼蚁的眼神。
李侍郎听到这话人顿时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竟真被执行了死刑,被拖下去时,头上的乌纱帽也宛如生命般掉落在地上。
世家派的党首姜大人看着被拖下去的李侍郎感到焦灼不已,刚想跪下求情时,就听见洛枳的话语悠悠的传来。
“谁敢求情,一属同罪。”
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撼人心。
此番话语一出,姜文海只能向他面前的人,这个光启国的新任女帝,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等他再次起身时,刚刚的侍卫已经拖着一个被布包裹着,类似鸟笼般的东西走进来了。
洛枳示意侍卫把布掀开,没了布帘的遮挡,映入眼帘的是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可还是能从发型看出,是刚刚被拖下去的李侍郎的首级。
众百官又一次哗然,侍卫还特地将鸟笼放在世家派这边,仿佛让他们看看清楚,藐视君威的下场就是这样。
姜文海距离鸟笼最近,他仿佛都可以闻到滴落在地上的血气,到底是上了年纪见不得血腥,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他旁边的大臣又手忙脚乱的呼喊着叫太医,洛枳又一挥手便让侍卫带着鸟笼下去。
她坐在龙椅上,扶头看着底下的那群老臣的闹剧,嘴角上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可当她看到那为首的人时,原本的笑意又收敛了起来。她今日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看看他的态度,可他就像头沉睡的野兽般只有平静的呼吸。
陆沉身穿红色的官服,脸上所表现的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他只是看了后面的场景一眼,便又随即将视线转到她的身上,暗红色的眼眸里毫无波澜,他就像是个旁观者,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陆沉一回头便对上了洛枳的眼光,刚刚还面无表情的脸上立刻挂上了一抹微笑,他笑容是温柔的,使人沉沦。
可在洛枳看来,那个温柔的微笑却充满了危险,她看不透陆沉,也不知该是否相信他,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紧紧的抓着龙袍的衣摆,可随即又想到什么般,微微一笑,手也渐渐的放开。
下朝后,陆沉刚走出宣室殿就被一个太监拦下。
“见过陆相,陛下有旨,傍晚还请陆相长生殿一叙。”
“嗯,还劳烦公公回禀陛下,臣会按时赴约。”陆沉并没有感到错愕,反而还觉得是在意料之外的事。
“陛下说了,只请陆相一人前往。”太监说着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瞟向陆沉身后的周严。
陆沉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
日落西山,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周严终是来到了长生殿的门前,偌大的宫殿竟无一个侍从,而太监也仅仅只是帮陆沉打开殿门,而自己则是在外面守候。
长生殿历来都是皇帝休息和批改奏折的地方,而现在洛枳身为女帝,长生殿更是被蒙上一些女子闺房的朦胧。
殿内的光线昏暗,烛火跳跃,时明时暗。
陆沉走进殿内,他并没有见到心中所想之人,只有一股浓郁的香气钻入他的鼻尖。
“陆沉,我在这里…”
一道媚若无骨的声音传来,又带有几分引诱的气息,陆沉随着声音走去,看到的只有满室的活色生香。
只穿着一件纱制寝衣的洛枳正附身靠在窗前,朦胧的月光将她的身影映照的凹凸有致,却也若隐若现。
她看到来人,笑着折下窗外的一枝桃花,递给陆沉,无意中洛枳的手指触碰到了陆沉的手掌,一个指尖温柔,一个掌心微凉,两者相碰,宛若冬夜的雪花,融入了夏日的朝阳。
洛枳给陆沉倒了一杯茶,看他仍站着不动,又抬手揽着他坐下。
“对于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待?”洛枳柔声询问。
“陛下没有办法听从所有人的意见,所以相对于我的意见,我更希望陛下可以相信自己的感觉和判断。”陆沉垂眸,他将手中的桃花放在茶杯上,声音低沉道。
他的回答很完美,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可就是这样无懈可击的表现,让洛枳充满了危机感,她挑不出陆沉的错误,就代表她没有可以拿捏他的把柄,而这将不会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抿了抿唇,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那封陆沉写给她的信,她刚走到他的面前就被他打横抱起,洛枳惊呼一声,看着他将自己稳稳的放在床榻上。
“初春地上凉,陛下还是不要光脚踩地板的好。”陆沉边说边帮洛枳拂去脚下沾到的灰尘,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你从前可只唤我兔子小姐或小姑娘的,如今怎么改口称我陛下了?”
她的话语让陆沉的动作一怔,原本被压制住的欲望现如今又掀起了波澜。他刚想起身远离,突然一双玉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强拽到床榻上,洛枳也顺势压在了陆沉的身上。
陆沉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已不听使唤,唯有残存的意识还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因为殿前的熏香。
“你曾在信中说喜欢我,让我给你个答复,现在我可以回应你…”洛枳附身在陆沉的耳边,朱唇轻启,气若幽兰,一字一句的说道:“寡人也喜欢你…陆相。”
陆沉并未回应,只是闭上双眼,平静而又规律的呼吸,仿佛在压制住什么一般,洛枳见状唇边勾起一抹调笑,又带有挑逗般继续说道:“可寡人现在是皇帝,看来只能委屈陆相当寡人的枕边之臣了…”
洛枳边说还边用手轻抚过陆沉的脸庞,脖颈,胸膛,又隔着衣服一路向下…
陆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骤然的睁开双眼,原本平静暗红色的眼眸也变得鲜红充满欲望。
许久陆沉性感低沉的声音从洛枳的耳畔传来,带着情欲又懒洋洋的说道:“小姑娘,你可是在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