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寒冰冷的尸体被那柄象征着终结与诅咒的诛神剑死死钉在王座残骸之上,头颅低垂,凝固的血液如同暗红色的溪流,沿着破碎的寒玉石阶蜿蜒而下,最终汇入广场上那片深不见底的血沼。那双曾睥睨天下、翻覆风云的眼眸,空洞地睁着,里面最后残留的,是无尽的狂怒、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天命”的惘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风,终于撕开了笼罩岐山多日的厚重硝烟与血腥,带着刺骨的凉意涌入这人间炼狱的中心。它呜咽着拂过残破的旌旗,卷起零落的灰烬和破碎的布片,如同在为这场绵延已久的噩梦唱起最后的挽歌。广场上,那永恒燃烧的琉璃灯火似乎也耗尽了疯狂,光芒变得飘摇而黯淡,在满地狼藉和尸体上投下诡异而凄凉的阴影。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声音——厮杀、咆哮、哀嚎、兵刃的碰撞、法术的轰鸣——都在温若寒倒下、诛神剑钉入王座的那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掐灭。只剩下风声,以及……无数沉重如鼓点般的心跳。
联军残存的力量,如同被抽走了脊梁。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不是狂喜,而是排山倒海般的虚脱与麻木。
噗通!
第一个支撑不住的修士颓然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按在黏腻的血污之中,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无声滑落。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战场上最后剩余的战士们,无论来自哪个家族,无论修为高低,此刻都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无力地跌坐在地,或是直接瘫倒在冰冷血腥的地面上。霸下刀拄地的聂明玦,魁梧的身躯晃了晃,终是单膝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暗红的血泥,他低着头,粗重的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金子轩的金麟阵早已不成阵型,他用手臂撑着膝盖,华丽的岁华剑黯淡无光地垂在身侧,俊朗的脸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刻的疲惫;魏无羡靠在一处断裂的巨大石柱上,随便剑随意地插在脚边,他仰着头,望着残破的穹顶透出的一丝灰白天光,胸口剧烈起伏,一句话也说不出,眼底是燃烧殆尽后的空洞;江澄半跪着,三毒剑深深插入地面支撑着身体,紫色的电弧在剑身上微弱地跳动几下,彻底熄灭,他紧抿着唇,唇角和下颌线条绷得死紧,压抑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和一种巨大的、无处宣泄的失落感;蓝曦臣的裂冰箫不知何时已然收起,他扶住旁边同样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蓝忘机,后者避尘剑归鞘,浅琉璃色的眼眸扫过满目疮痍,最终定格在广场中心那道身影上,冰冷的外壳下是无声的惊涛骇浪;晓星尘霜华剑驻于身前,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白衣早已染成刺目的红,他闭着眼,清俊的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悲悯与哀伤;宋岚默默站在他身侧,拂雪剑尖滴着血,如同沉默的守护石像;孟瑶退至角落阴影处,恨生剑低垂,目光复杂地在温若寒的尸体与广场中心扫过。
顾晚辰、顾晚柒、顾晚墨三兄弟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了那片废墟的中心地带。顾晚辰沉稳如山的气息此刻剧烈波动,他迅速出手,磅礴精纯的灵力混合着顾氏秘法,毫不犹豫地拍向顾晚颜的后心,试图稳住她体内那如同溃堤般疯狂逸散的生命气息与狂暴的怨煞之力。顾晚柒的洛阳剑插在地上,淡青色的灵力带着灼热的生机,源源不断地渡入顾晚颜冰冷的经脉。顾晚墨沉默地守在侧翼,云箫剑并未出鞘,剑势无形展开,隔绝出一片相对稳定的空间,冰冷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提防着任何可能的异动。
顾晚辰(大哥)阿颜!撑住!
顾晚辰低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和不容置疑的强硬
顾晚辰(大哥)凝神!跟着我的灵力走!
顾晚柒俊朗的脸上再无往日的张扬,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声音都在发颤
顾晚柒(二哥)小妹!别睡!二哥在!二哥渡气给你!
顾晚墨紧抿着唇,一语不发,但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惊骇与沉痛交织的巨浪。
然而,顾晚颜对他们的呼唤和渡入的灵力似乎毫无反应。她依旧保持着那个跪坐的姿势,身体微微前倾,仿佛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支撑着那最后挥出一剑的动作。诛神剑离手后,那层维持着她“正常”表象的法术再也无法维系,如同破碎的琉璃般无声消散。
如同积蓄了万年的冰雪骤然崩塌!
那一头被精心法术遮掩、如同墨玉般的长发,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被时光之手瞬间抽走了所有的色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到发梢,褪尽了最后一丝墨黑,彻底化作了冰冷刺目的、毫无生机的——
霜雪银白!
刹那间,万籁俱寂,连风声都仿佛被冻结!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附,死死地钉在那片刺目的银白之上!刚刚从死里逃生的庆幸、胜利带来的短暂茫然、巨大的疲惫感……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片冰冷绝艳的银白面前,被瞬间碾碎、冻结!
魏无羡猛地从石柱上直起身,空洞的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填满,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江澄撑在地上的手骤然收紧,指骨捏得咯咯作响,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个方向,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聂明玦霍然抬头,铜铃般的虎目圆睁,霸下刀柄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子轩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眸中映满了那片冰冷的雪色,震惊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瞬间攫住了心脏。蓝曦臣温润的脸上第一次彻底失去了从容,扶着蓝忘机的手猛地收紧,眼中是巨大的震动与痛心。蓝忘机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浅琉璃色的眼眸深处,如同投入了巨石的冰湖,翻涌起从未有过的剧烈波涛——惊骇、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痛!晓星尘悲悯的目光凝固了,宋岚冰冷的脸上也裂开了震惊的缝隙。就连阴影中的孟瑶,瞳孔也猛地一缩。
“银……银发……” 不知是谁,用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了那两个带着无尽寒意与不祥预感的字眼。
青丝成雪!
这是本源之力耗尽、生命力枯竭到极致的象征!是天道对强行窥探、干预、甚至逆改命数者最残酷的裁决!传说中,唯有油尽灯枯、命悬一线之人,才会显现此兆!
冰冷的绝望如同瘟疫般在战场上蔓延开来,刚刚燃起的一丝胜利余烬瞬间被浇灭。难道……诛杀了温若寒,代价却是……
“不——!!!”
一声撕心裂肺、饱含着毁天灭地暴怒与无边恐惧的嘶吼,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哀嚎,猛地撕裂了这死寂的时空!
薛洋!
他像一道撕裂虚空的黑色霹雳,撞碎了顾晚墨无形布下的屏障,疯了一般扑到顾晚颜身边!他完全无视了顾晚辰渡入的灵力屏障和顾晚柒灼热的生机之力,血红的双眼中只有顾晚颜那刺目的满头银发和她紧闭双眼、毫无生气的容颜!
薛洋(阿洋)阿颜!阿颜!!!
他颤抖的手死死抓住顾晚颜冰冷的手腕,触手一片刺骨的冰凉,仿佛握住的不是活人的肢体,而是一块千年寒冰!那冰冷的触感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他的心脏!他疯狂地将自己体内狂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灵力不要命般灌输过去,试图用这凶戾的力量去温暖她冰冷的身体,去唤醒她沉寂的意识
薛洋(阿洋)谁干的?!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温若寒!!!
他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向王座废墟上温若寒的尸体,眼中爆发出令人胆寒的戾气与毁灭欲,仿佛要将那具尸体撕成碎片再挫骨扬灰!
薛洋(阿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光所有温狗!我要他们给你陪葬!!!
就在这时——
“呃……”
一声极其微弱、细微到几乎被风声淹没的呻吟,从顾晚颜苍白的唇间溢出。
这微弱的声音,却如同九天惊雷,瞬间劈开了薛洋狂暴的毁灭欲!
薛洋(阿洋)阿颜!!!
薛洋猛地低下头,血红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光芒,所有的戾气都化作了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不安!他死死攥住顾晚颜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血肉都融入进去给她温暖
薛洋(阿洋)你醒了?你听到我了?!阿颜!别睡!看着我!你看看我!
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碎,顾晚颜那如同蝶翼般的浓密睫毛,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掀开了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薛洋那张布满血污、因极度恐惧和狂喜而扭曲的俊脸。他额角青筋暴跳,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泪水混合着血水和汗水,在他脸上冲刷出狼狈不堪的痕迹。
还有……三张写满了焦灼、心痛、恨不得以身相代的熟悉面孔。大哥沉稳如山的外表下是濒临崩溃的惊惧,二哥眼中是恨不得燃烧自己来延续她生命的绝望,三哥紧抿的唇线绷得死紧,冰冷的面具下是惊涛骇浪般的沉痛。
更远处,是无数惊骇、悲痛、难以置信的目光,汇聚在她这头刺目的银发上。
疲惫。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仿佛要将每一寸意识都拖入无尽黑暗深渊的沉重疲惫,席卷了她。身体内部的经脉如同被无数把钝刀反复磋磨,传来密密麻麻深入骨髓的剧痛;心口处阴虎符盘踞的地方,虽然被压制,却像一个冰冷的黑洞,贪婪地吮吸着她残存的生命力;灵魂深处那些被强行封印的古老怨灵嘶吼着,撞击着牢笼,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撕裂神魂般的痛苦。
她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喉咙里却如同塞满了滚烫的沙砾,只逸出一丝微弱的气流。
顾晚颜……结……束……了……
极其细微、沙哑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艰难地从她唇间挤出,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她残余的全部力气。那双刚刚睁开一丝缝隙的眼眸,再次无力地缓缓阖上,仿佛连维持这点微弱的清醒都成了难以承受的负重。
薛洋(阿洋)阿颜!别睡!不许睡!
薛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他用力摇晃着她的手,声音带着哭腔般的嘶吼
薛洋(阿洋)结束了!是结束了!我们赢了!你看!温若寒死了!岐山温氏完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赢了!!
顾晚柒红着眼眶,灼热的灵力更加汹涌地渡入
顾晚柒(二哥)对!结束了!温狗都完了!青州没事了!云梦没事了!大家都活着!阿颜,你别睡!二哥带你回家!回青州!
顾晚墨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精纯冰冷的灵力也渡入顾晚颜体内,眼神死死锁在她灰败的脸上。
或许是兄长们的声音,或许是薛洋那带着哭腔的嘶吼,又或许是那强行渡入的、带着各自本源气息的灵力,让她那沉向黑暗的意识,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极其微弱地、牵绊了一下。
她的眼睫再次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竟慢慢地、极其艰难地再次睁开了些许。
这一次,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个人脸上,而是越过众人的肩膀,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力气,投向东方。
黑暗的天幕尽头,厚重的硝烟与血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撕扯。
一线!
仅仅是一线!
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淡淡金色的曦光,如同神祇垂落的一缕金线,顽强地、艰难地刺破了那笼罩岐山大地不知多久的、令人绝望的沉沉黑暗。
光。
黎明……终于要来了吗?
顾晚颜那被沉重疲惫和痛苦占据的眼眸深处,在看到那一线微光的刹那,如同枯竭的泉眼深处,极其缓慢、微弱地,漾开了一丝极其稀薄、却又纯粹至极的……释然。
那释然,仿佛跋涉了万载黄泉、穿越了无尽血海,终于窥见彼岸微光时的解脱。
她染血的、苍白的唇瓣,极其微弱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弧度。
那是一个……濒死之人,得到最终解脱般的笑容。
这微弱到极致的笑容,落在死死盯着她的薛洋和三兄弟眼中,却比千刀万剐还要让他们痛彻心扉!
薛洋(阿洋)不!
薛洋发出一声绝望到灵魂深处的悲鸣,死死抱住顾晚颜骤然失去所有力气、软倒下来的冰冷身体。
顾晚辰(大哥)阿颜!
顾晚柒(二哥)小妹!
顾晚辰、顾晚柒、顾晚墨同时发出惊骇欲绝的呼喊,再也顾不得其他,磅礴的灵力如同决堤般疯狂涌入顾晚颜体内!
然而,那冰冷的躯体,那微弱至极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只在那狂暴涌入的灵力支撑下,极其微弱地摇曳着,随时都会熄灭。
就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与无声的疯狂救援之中——
“让开!让我看看她!”
一个急切却强行保持镇定的女子声音猛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在温宁小心翼翼的开路护卫下,一身素净衣裳、脸上带着深深疲惫却依旧难掩温婉坚毅的江厌离,不顾满地血腥污秽,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来。她的手上还沾着为其他伤员包扎时留下的新鲜血迹,眼中盛满了担忧与急切。
顾晚辰(大哥)江姑娘?江姑娘快!
顾晚辰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让开位置。顾晚柒和顾晚墨也立刻配合地收敛了部分霸道的灵力输出。薛洋紧紧抱着顾晚颜,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江厌离,如同溺水者盯着唯一的浮木。
江厌离根本顾不上其他,她迅速蹲下身,伸出带着薄茧却异常稳定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搭在了顾晚颜冰冷的手腕上。她的灵力远不如在场几位强大精纯,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柔和而坚韧的生命气息,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探入顾晚颜那如同破碎琉璃般濒临崩溃的经脉。
她的眉头瞬间紧紧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巨大的震惊和痛心。那脉象之混乱、枯竭、凶险,远超她的想象!阴煞怨毒纠缠,本源之力溃散,心脉如同风中残烛……这根本是在油尽灯枯的边缘强行透支了数次的结果!
然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江厌离快!立刻抬去我的医帐!这里不行!我需要施针用药!温宁!把我药箱里那个青玉葫芦拿来!快!
她一边快速吩咐着,一边从随身的荷包里飞快地掏出几枚散发着清香的碧绿色药丸,小心翼翼地掰开顾晚颜毫无血色的唇,试图喂进去。
听到江厌离果断的安排,看到她眼中那抹熟悉的、在救治伤员时才会闪现的磐石般的坚定光芒,顾晚辰三兄弟和薛洋眼中那几乎要吞噬一切的绝望,终于被强行压下了一丝。一丝渺茫的希望,如同黑暗深渊中的一粒萤火,在他们的心底极其微弱地亮了起来。
薛洋小心翼翼地抱起顾晚颜冰凉轻飘的身体,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捧着随时会碎裂消散的泡沫。他的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手臂却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顾晚辰和顾晚墨立刻在前面开路,顾晚柒则警惕地护卫在侧翼。温宁的身影早已无声地消失在去取药的路上。
江厌离紧紧跟在薛洋身边,手指依旧搭在顾晚颜的手腕上,持续输送着那微薄却异常坚韧的生机灵力,目光死死盯着顾晚颜灰败的脸,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祈祷。
他们一行,如同捧着一簇随时会熄灭的微弱火焰,踏过尸山血海,穿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广场,朝着那象征着最后一线生机的医帐方向,艰难而急促地移动。
在这绝望的行进队伍之后,在那片被彻底摧毁的王座废墟之下,在温若寒死不瞑目的尸体旁边——
那柄贯穿一切的诛神剑,黑红色的剑身沐浴在东方天际投射而来的、那第一缕微弱但真实的金色晨曦之中。
剑身上缠绕的怨煞黑气,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在金色的光芒下发出滋滋的哀鸣,不甘地扭曲、翻滚,却又无可奈何地被那微弱却坚韧的曦光,一丝丝地……
驱散!
染血的旭日,终于艰难地刺破了笼罩岐山大地最后的黑暗。新的一天,在一个浸透了无数血泪与牺牲的战场上,艰难地开始了。
而那柄象征着诅咒与终结的凶兵,在初生的日光下,竟也透出一种洗尽铅华、归于沉寂的奇异平静。
射日之征,终于结束了。
代价,是山河呜咽,是满目疮痍,是无数英魂永眠大地,也是……一个燃烧殆尽的“天之子”,用一头霜雪银发,为这惨烈的胜利,画下了最悲怆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