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腰酸背痛，全身发软，他竟然睡得这么舒坦。严重心理不平衡啊！干脆伸手在展思齐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狠狠一掐，真是便宜你了！掐完以后，便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嘶！”为什么连脖子都痛。老牛拉破车般地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拿了件衣服披上，“叫丫头们进来伺候吧！”展思齐微哑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紫薇翻了个白眼儿，神出鬼没的家伙，“小鱼。”好想洗澡。
“小姐。”小鱼推门进来，“奴婢让厨下的婆子烧了热水，小姐去洗个澡吧。”小鱼注意力全在紫薇身上，完全没看展思齐一眼。
紫薇点点头，往里间走了两步，又停下了，回头问展思齐，“呃，有没有人伺候……梳洗。”叫什么是个问题，相公？官人？夫君？哪个都能让人起身鸡皮疙瘩。
展思齐穿着白色的里衣，披着昨天晚上穿着的那件大红色的长袍，“小五。”
小五？紫薇有点儿迷茫。
“是，少爷的小厮。”小鱼刚刚在门口遇到了，嘴挺甜的一个小厮，见到他们四个就“姐姐长，姐姐短”短的。
紫薇点头，叫个男生进来伺候有点儿怪，自己的丫头……舍不得啊！总不能叫他跟自己一起洗澡吧？“小鱼，你去吩咐厨下再烧些热水。”小鱼点头，“奴婢这就去。”
“那个，我很快就洗好。”说完一溜儿烟儿跑进了里间。和陌生人结婚，生活可以，可这头一天实在有点儿别扭，洞房完了再问，“怎么称呼？”
展思齐坐在窗边的桌旁，看着紫薇的背影眼睛闪了一下，身手不错，遇贼可逃！
紫薇洗澡洗的很开心，洗完了却发现没带干净衣服。
“衣服。”
紫薇连忙抱住胸，“你，你……”这人不是想看自己害羞的样子吧！可惜想当年荷兰和法国的天体海滩，咱都是混过的！这点儿场面，相当小意思。
展思齐将干净的内衣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又将自己的大褂挂好，慢条斯理地开始脱衣服，“虽说是初夏，早上天气还是有点儿凉。”
“哦！”紫薇连忙抓起衣服往身上套，确实有点儿凉，“我让小鱼换干净水吧！”
“不用了。”展思齐看着水很清亮。
“不太好吧？”不大卫生啊！
“为夫不会嫌弃娘子的。”
“哦！”人家确实很干净的说。紫薇穿好里衣，出去之前，“洗好了叫一声，给你送干净衣服。”
“嗯。”
绿枝，金锁两个人基本已经把房间收拾利落了，见紫薇出来，小鱼赶快把准备好的外衣拿过来。紫薇不大喜欢别人给她穿衣服，被几个女人摸来摸起，很奇怪。小鱼的眼光很好，配的衣服也很漂亮，上身是红地织银丝彩蝶对襟小袄,下面配了一条凤尾红裙.衣服刚刚穿好,正准备梳头的时候,就听见里面的展思齐喊了声,“衣服.”紫薇翻了个白眼儿,谁知道你衣服在哪儿啊!
“小姐,要不奴婢给姑爷送去?”绿枝手里捧着一套展思齐从里到外的新衣服.
“嗯?”紫薇纳闷她从哪儿找出来的.
“小姐忘了?这是你嫁妆里面的.”小鱼提醒到.
紫薇点点头,陪嫁里面要有给他做的三身从里到外的新衣,“不用了,我送去吧!”拿过绿枝手里的衣服,走进了净房.绿枝则是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了.小鱼飞快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就去帮着金锁整理东西了.
好半天,紫薇才和展思齐从里面出来.出来的时候,展思齐的衣服已经换好了,宝蓝色的长袍马褂,外面罩着暗红地百花织锦一字襟的马甲.小鱼发现自家小姐的小脸儿红扑扑的,而姑爷面色如常,不过眼睛却一闪一闪的发亮.偷偷抿嘴一笑,小姐不是常说什么“良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一半”么？好象开端确实不错.
绿枝帮紫薇梳头,展思齐便坐在窗边的躺椅上,闭目养神.紫薇很讨厌有个人不断地在她头上忙活,却也无可奈何.好在绿枝很了解她,很快就将发髻盘好,只簪了一只八宝鎏金蝴蝶簪,斜插了两只红玉扁方,可能觉着稍微简单了点儿,便又加了一只金四蝴蝶步摇.紫薇觉得不错,正打算收工,桌上却出现了一只红漆木雕花的长条木盒.
“嗯?”紫薇纳闷地看着将东西放在桌上的展思齐,结果人家看都没多看她一眼.紫薇有点儿郁闷,拿起来打开,里面躺着一只金缠丝并蒂莲步摇,样式十分别致.最吸引目光的是两只绞缠着的并蒂莲之间镶着一颗拇指指甲大小淡粉色的珍珠,这只珍珠不是固定在上面,而是非常巧妙地被缠在了并蒂莲的枝蔓之间,轻轻晃动的时候它也跟着转动,一只莲挂着一缕红色的流苏,轻轻触碰才发现,原来这流苏竟是用深红色米粒大小的珊瑚珠子穿成的.
“好漂亮!”绿枝惊叫了一声,“可惜小姐不喜欢带这么华丽的首饰.”
小鱼眉头皱了一下,今儿这绿枝是什么了?紫薇伸手将头上的金四蝶步摇摘了下来,拿着这一支在发间比划着,“不是不喜欢戴,而是不能戴.以前但凡打扮的艳丽一点儿,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说嘴.现在有了靠山自然就不一样了.”
显然“靠山”这两个字明显地取悦了送东西的人,展思齐转身到紫薇身后,从她手里那过那只步摇,轻轻地插入了紫薇的发间.紫薇晃了晃头,转过头来问,“好看么?”
展思齐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手指弹了一下流苏.紫薇笑得更欢实了,“我也觉得不错.”对于这些华丽的首饰,她是没什么感觉.不过是他送的,她却愿意用.并不是为了讨好谁,过日子不久是这样!他哄哄你,你也哄哄他,然后两个人开开心心的,就这么一辈子就过去了!如今,已经结了婚,洞了房,还要去为了我喜欢,你不喜欢而计较,那就太傻了!
“还有,你们不要总是小姐小姐的叫了.”紫薇觉得应该找个时间和绿枝聊聊,今儿早上她有点儿不大对劲儿.难道是到了新环境还不适应.
梳洗之后,两个人一起吃了早点.对于展家的吃食,她实在不敢恭维,材料都挺好,做出来却清汤寡水的没什么味道.中饭之前,展思齐让下人给紫薇见了礼.紫薇发现,这家里的人少得可怜,三进的院子不过十来个下人,大多都是粗使的婆子.
“我不喜欢人多,不过若是觉得人手不够,找来人牙子买几个也就是了.”展思齐对紫薇说,“以前家里的事情都有宋麽麽照看,以后就全都交给你了.”
“我会尽力而为的.”紫薇也不推辞,只是她记得刚刚来见礼的并没有宋麽麽.好奇自是好奇,她却什么都没问.展思齐也什么都没说.
展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家里的事情也并不复杂.紫薇算着人手差不多,也就没再填人.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她和展思齐也越来越熟悉.她发现展思齐虽然为人处事已经非常成熟了,但却是个孩子心性,年龄仿佛就停留在了七八岁上.房间里有其他的人时候,他就不爱说话.就剩他们两个的时候,他就说个不停,恨不得把一天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了什么都跟紫薇说一边.紫薇也觉得挺好,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外面什么事儿听着都新鲜.就这样,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听,在加上每天晚上的和谐生活,两个人算不上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吧,这日子也是和和美美的十分舒心.转眼,大半年就过去了.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身体本来有点儿起色的夏雨荷,却因为在别院的池塘坐了一个早上受了寒气再次病重,卧床不起,没三天就过世了.紫薇成亲以后,好多次都想把夏雨荷接到展家去,展思齐也是同意的.可夏雨荷偏偏怎么都不答应,非要一个人住在这个别院里.看着夏雨荷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紫薇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当初,玉荷不愿意去展家,她并没有强迫.因为她觉得刚刚和展思齐结婚,他们两个都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去适应彼此.如果她强迫把夏雨荷接过去,今天她是不是就不会死掉了.夏雨荷的葬礼很冷清,除了紫薇夫妇就只有夏剑锋代表他父亲来上了香,安慰了紫薇几句.紫薇不在意,人已经死了,葬礼再隆重也已经死了.一应外面的事情,都是展思齐奔走忙乎的.因为夏雨荷不能进祖坟,紫薇就展思齐买了块儿风水不错的地,将紫薇葬在了里面.这地方离大明湖很远,紫薇很满意.唯一让她无法决定的就是夏雨荷留给她的那幅画和扇子应该如何处理.好几次都想干脆在灵前烧了了事,可......也不知怎么了就是下不去手,干脆又将它们放回了箱底藏好.
“我想离开济南.”展思齐有天突然对紫薇说.
“为什么?”紫薇一点儿心里准备都没有.
“我们成亲已经大半年了.应该带你回乡看看,拜祠堂,将你的名字入族谱了.”展思齐坐到紫薇身边,“再说,济南也没什么太多的东西值得留恋.”
“那咱们以后.....”不会是准备回老家吧?
“之后我们就去京城.”展思齐习惯性的将紫薇揽进怀里,“我在京城早就置办了宅子,也有些铺子.你在济南的那些铺子和庄子就都平价卖给姨丈吧!亏了的,我给你补上.”
紫薇白了他一眼,“你的跟我的有什么差别!”看来他是早就想离开济南了,之前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不走,她是不了解.如今她是没有了不走的理由,到了京城没有人再了解她们两个的底细,将来有了孩子,孩子的生活也容易一些.
“行!”紫薇点点头,“只是,怎么也要等到我娘的七七以后才能离开.”
“那是自然.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也不可能说走就走.”
展思齐两口子要离开济南的事情,遭到了夏崇礼夫妇的反对.可架不住人家两口子去意已决,又摆事实,又讲道理.最后还是邵氏劝夏崇礼让这两口子离开.
“别的都是接口,唯有一点是对的.”邵氏对夏崇礼说,“将来他们两个有了孩子,如果一直住在济南不一定是好事儿.”
夏崇礼也就叹着气答应了.
夏雨荷七七以后,展思齐和紫薇告别济南,踏上了返乡的路.夏雨荷去世以后,别院里的下人回老宅的回老宅,遣散的遣散,紫薇就留下了夏雨荷身边的一个赵麽麽,还有小鱼的哥哥程喜.本来紫薇想把卖身契还给程喜和小鱼的,再留一间铺子给他们.可这两个死心眼儿就是不答应,没辙,紫薇只好作罢,带着两个人离开济南.程喜被展思齐派去了北京,小鱼继续留在紫薇身边.
“明儿就到河间了!”展思齐躺在床上,低声说.
“嗯.”紫薇应了一声,她发现越是离他家近了,他的心情就越不好.
展思齐不知道应不应该和紫薇说.
“想跟我说什么么?”紫薇歪头看着展思齐,惨白的月光照在他脸上,映的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紫薇皱了下眉头.
“没事儿,睡吧.”展思齐闭上了眼睛.
紫薇也没再追问,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没到晌午,两个人就到了展家.一进二门,一个墨绿色的身影就跑过来,一把搂住展思齐.
“齐儿,回来了.总算是回来了!呜呜......”
紫薇厌恶地看了一眼,这是喜极而泣么?比哭丧还要晦气了三分!展思齐一身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丝毫表情都没有.紫薇也不知道这个墨绿色的中年妇女到底是什么人,她也不敢上手.只好陪着在旁边站着.偌大的院子里,就听到这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声.
“好了!”一个有些瘦弱的中年男人,拉开了墨绿女人,“瞧你哭得,本来身子就不好,一会儿又该不舒服了.”
“老爷!我这是高兴的.”女人用帕子擦了擦脸,“虽然我不是齐儿的亲娘,从小把他带大不说,更是他的表姑母.后来又嫁给老爷,也算的上是他的半个娘了!”
“胡说!”中年男人低声喝道,“什么半个娘,你就是他娘!”
“爹,娘!有话进屋说,别让大哥在外面站着.”穿着锦袍的年轻男子朗声说道.
“对,对,瞧我！都欢喜傻了.”墨绿色女子说着招呼展思齐往屋里走,却仿佛更本没看到紫薇.
展思齐回头对紫薇说,“风大,进屋吧.”
紫薇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进了屋,展思齐先是对着父亲和继母嗑了头,行礼礼,然后便将紫薇拉到身边,“还不给爹娘行礼.”
紫薇点头,正要就着展思齐行礼时用的垫子跪下去,却被那个韩氏就是那个墨绿色的女子一把拉住,“哎呦,让我瞧瞧,这标致的人儿是谁呀?”
紫薇一怔,她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和她有肢体接触,下意识地将手拉了出来,顺势跪在垫子上,“媳妇紫薇给爹娘请安,爹安康,娘安康.”
韩氏显然楞了一下,很快有笑着将紫薇拉起来,“安康,安康.看着齐儿带着这么漂亮的媳妇回来,娘自然安康.”
紫薇却觉得韩氏把“媳妇”,“娘”还有“安康”这三个词儿咬得特别重.
“齐儿写信回来说,在济南娶了媳妇儿,我这心啊,还七上八下的,生怕他凑合着娶了个回来,今儿一见你啊!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的办喜事儿了!”韩氏上下打量了一下紫薇,“这新过门儿的媳妇儿,穿的素净了点儿.”
紫薇一笑,按照济南的风俗,出嫁的女儿要为母亲守孝三个月,她还有半个月才能出孝.所以今天穿了一件月白万字缎的上衫,浅蓝色百褶裙,头上带了一只玉雕竹节发簪,还插着一朵茶色堆纱月季这堆纱月季花乍看上去是普通的绢花,仔细看才能发现,这花儿的花蕊是用银丝配玉珠儿做成的,惟妙惟肖.紫薇耳朵上带着一对儿小珍珠串成的蝴蝶耳环,十分小巧地钉着她的耳朵上,蝴蝶尾部垂下来的银丝上坠着两颗米白色的珍珠,手腕上带着一直翠绿色的玉镯.
“家母刚刚去世,还有半个月才能出孝,所以才会如此打扮的.”
“天那!”韩氏用帕子捂住嘴,慌乱地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展尚文,“这才成亲半年呀!”抓住紫薇的手,“媳妇儿,你可千万别听别人瞎说,我们齐儿绝对不是什么天刹孤......”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韩氏含在了口中,怯怯地看了站在紫薇身边的展思齐一眼,“我们齐儿是个好孩子!”眼泪一串串地从眼眶礼滚落下来.
“我和齐哥成亲之前,我娘就已经病入膏肓,家中觉得办喜事冲一下也许可以改善改善.我与齐哥成亲以后,我娘的身体立时清爽了许多,若不是今年倒春寒,娘亲又受了风寒,也不会......”紫薇眼圈红了红,“媳妇儿家中常说,若不是齐哥,娘亲也不会又延了半年的寿数.”
韩氏完全没想到紫薇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往下接些什么.展尚文却开了口,“好了,这些闲话以后再说.媳妇儿啊,这是思齐的二弟和二弟媳妇.”说着指了指一旁的一男一女,“那是家里最小的姑娘,思齐的小妹.你们还不见过大哥,大嫂.”
展思齐的弟弟叫展思安,弟妹吴氏,两个人给展思齐和紫薇见了礼.
紫薇面带笑容地问了好,回头看了一眼小五,小五立马儿捧着一个四方木盒走到紫薇身边,紫薇将盒子打开,“听说二叔要下场科举,便特地选了一方砚台.”小五将砚台递到展思安眼前,展思安看了一眼,发现不是什么名砚,却胜在精致又吉利,这砚台上面雕刻着鲤鱼月龙门的图案.立刻心中大喜,连声说道,“多谢兄嫂.”欢欢喜喜地收下了东西.
紫薇又将一直黄扬木雕的盒子送给了吴氏,“弟妹也莫要嫌弃.”
吴氏道谢,却并没有将盒子打开.
展思齐的妹妹叫展月瑶,一身桃红色的衣裙,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头上也满是珠翠,配着她十分平庸的五官,偏黑的肤色显得有点儿滑稽.她也过来胡乱地冲着紫薇二人行了礼.
展思齐根本就当没看见,紫薇也毫不在意,“从未和妹妹见过面,也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
“我就喜欢你手上这只玉镯子.”展月瑶一点儿都不客气.
“呵呵!”紫薇心中暗骂,脸皮真厚.就连她身后的小鱼,金锁几个都抽了抽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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