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紫薇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到是少爷喝多了,去煮点儿醒酒汤来!”“少爷喝多了?”绿枝的声音高亢尖锐,连忙上上下下打量展思齐,“酒喝多了伤身,少奶奶怎么不劝着点儿.”真是不懂事.果然那种家出来的女子,只懂得一位讨男人欢心,一点儿都不知道什么是为妻之道,“少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请个大夫瞧瞧?”
紫薇觉得这场面很好笑.展思齐显然不大赞同妻子的态度,黑着脸瞪了她一眼,一挥袖子低声呵斥着,“让开!”不知道本分的人实在是让人厌恶.没人喜欢回家被人拦在二门上不让进去的.
绿枝身子哆嗦了一下,抬头怯怯地看着展思齐,眼中满是委屈,满是情谊.紫薇很不厚道地想笑,“这一天逛的,真是累!”快点儿离开吧,否则就要笑场了.
展思齐快步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还冲她哼了一声,却也没忘了拉着她一块儿离开.
“你就坏吧!”展思齐算是明白了,这女人根本就是在看戏.之前就跟她说过,早点儿把绿枝打发了,她却一直留在身边,却也不让她做什么正经事儿.根本就是留着没事儿跟今儿似的看看戏乐呵乐呵,“一个月之内把她给我嫁出去.”这个绿枝每次看他的眼神儿,他都觉得浑身别扭.自从紫薇嫁过来,他一共也没跟她说过几句话.干嘛总是用一种被抛弃了眼神儿看他.
“没有人选怎么嫁啊?”紫薇是有些讨厌绿枝,但是也不打算随便把她嫁给谁.
展思齐想想,“瑞安祥的二掌柜,媳妇儿去年没了也没留下孩子.我听说最近家里正张罗着续弦.”说了两个人进了正房.见小鱼正坐在个小凳上做活儿呢.
“少爷少奶奶回来了!”小鱼赶快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过来.见展思齐有点儿气冲冲的样子,这是怎么了?冲着紫薇使了颜色.紫薇抿着笑了笑,没事儿.回头跟你说.
“吃过晚饭没有?奴婢一直让厨房温着呢!”小鱼麻利地给两个人到了茶.
还吃?一直从中午吃到晚上,“吃不下了.烧点儿洗澡水到是真的.”
“还用您说啊!”小鱼笑嘻嘻地看着紫薇,“早预备好了.”
还是你了解我!紫薇冲着小鱼挤挤眼睛.
“哼!”展思齐站起来直接进了净房.
“这又怎么了?”等看不到他人影了小鱼才问.
“叫绿枝堵二门上了,给气得.”不仅如此,刚刚在马车上她能感觉到他得亢奋,结果叫人堵在二门上了.有得没得废话一堆,是个男人就不爽.
小鱼翻了个白眼儿,“我说呢!今儿她坐卧不宁了一天,到了晚巴晌儿人却不见了.原来是去门口了.”
紫薇蹙了下眉头,“什么晚巴晌儿?”
小鱼笑得眯弯了眼睛,“跟咱家那几个北京当地的下丫头学的.就是晚上的意思.”
紫薇好笑地捏了一下小鱼的脸,正要说点儿什么......
“紫薇!”
紫薇冲着小鱼做了个鬼脸儿,“来了!”起身也进了净房.推门进去,就被展思齐拦腰保住,“哎呀!”紫薇惊叫了一声,“你干吗呀?”
“你就把我一个人扔这儿了,嗯?”展思齐咬牙切齿地在紫薇耳边说.
“你自己还不会洗澡啊!”紫薇觉得今天展思齐也许是真的醉了,不是装的.
“不会!”展思齐胡乱地解着紫薇身上的衣服.
“轻点儿,轻点儿.这衣服是前儿才新送来的.”紫薇见展思齐没轻没重的,连忙解救自己的衣服.
两个人这澡洗了一个来时辰.紫薇红着一张小脸儿看看了净房里面一片狼藉,回头狠狠地瞪了一下展思齐.
展思齐却哈哈一笑,拉过紫薇亲了一口,“赶明儿让他们把澡盆换个大点儿的.”
去死!紫薇毫不客气地掐了他一下,经常在洗浴途中这样折腾那是容易得闹瘀血的.
两个人出来的时候,房里的小鱼不见了,却见赵麽麽正在灯下看着什么东西.
“就算是入了夏,少奶奶也不能这样不顾及身体.这女子未有身孕之前,定要好好保养,千万不能受了凉.夏天若是贪凉,更是极害身体的.”赵麽麽也不知是从哪儿找来一块儿挺大的干布一边儿替紫薇擦干头发,一边儿唠叨.
展思齐俏脸一红,赵麽麽分明就是指责自己胡闹.讪讪地坐在旁边，捧了本书胡乱翻着。紫薇偷偷地吐了吐舌头，终于理解为什么年轻人都不愿意跟家长一块儿住呢！果然不自由。
赵嬷嬷又唠叨了几句帮着紫薇擦干了头发，便告退出去了。
“少爷和少奶奶都休息了，你就不要进去了。”赵嬷嬷冷着脸对绿枝说。
“这是给少爷的醒酒汤。”绿枝呐呐地开口说道。她已经来了四五次了，每次不是被赵嬷嬷就是被金锁拦在外面，她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没得办法。
赵嬷嬷站在台阶上从上往下看着绿枝，“若有需要，少奶奶自会吩咐。”
绿枝死死地攥着托盘，可怜的少爷，没人关心，少奶奶竟然也不准自己关心！
赵嬷嬷眯着眼睛死盯着绿枝，“还不退下！”
绿枝将眼泪压了又压才蹲了蹲身子，拿着那碗醒酒汤离开了。
赵嬷嬷决定明天跟紫薇好好说说，这个绿枝不能留了。
清早起来，紫薇懒洋洋地趴在床上不愿意动弹。
“真的不要起来？”展思齐在紫薇耳边调笑。
“哼！”紫薇冷哼一声，将头转到另一边。
“我今儿正不打算去铺子！”
紫薇激灵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猛地把展思齐从身上甩到了床上。
“哈哈哈！”展思齐开怀大笑。叫你没事儿就想着看戏，今儿先把你当画片儿看了。
展思齐确是没跟平常似的,一早就出门去铺子里.慢条斯理地吃了早餐之后,就拿着本书躺在卧室的榻上一页一页地翻着.
绿枝送了茶水进来,又磨磨蹭蹭在房间里呆了半天.
紫薇看得出她的眼光一直都在展思齐身上,她挺弄不懂的,为什么就非得喜欢别人的呢?常常都这样,就是放在那儿没人看,只要有人拿了,立刻就有人抢.有趣么?
绿枝磨蹭了半天见再没什么事儿可以做了,只要怏怏地告退准备出去.
“绿枝!”紫薇叫住了她,昨天晚上展思齐说了,今儿早上赵麽麽也是话里话外的让她尽早把绿枝打发了.既然如此,那她就干脆顺应民意得了.
“少奶奶!”绿枝心中雀跃,总是能在这里多呆上一会儿了,“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
“我和少爷......”紫薇还没开始说正经事,就被打断了.
“少奶奶.奴婢有事回禀.”
“进来吧!”紫薇看了看绿枝,“你先下去吧!过会儿在说.”
绿枝依依不舍地离开房间,和进来回事的婆子擦肩而过.
“给少爷,少奶奶请安.”进来的是个在外院管事万安的婆娘.
展思齐看了她一眼之后,又把眼光放到了书上.紫薇笑着点点头,“怎么了?”
万安家的用眼睛飞快地扫了一下展思齐,又冲着紫薇眨了下眼睛.
“有话就说吧!”都这样了再把展思齐支开那才是傻了呢!
“回少奶奶话,外面来了个年轻汉子说是来找青衣姑娘的.”万安家的顿了一下,偷眼看了一眼紫薇,“他说是青衣姑娘的......男人.”
“叫什么?”紫薇到是没想到那人会找到北京来.
“说是姓李.叫李全.”
果然是那个人.紫薇对这个名字一直记忆犹新,这个人来找了青衣很多次,可惜青衣都不是很感冒.没想到他还听执着的,近三年来没了消息,她还意味已经放弃了呢.想不到竟然千里迢迢地找到京城来了.
“把他先带到前面院子的那个小花厅去.”紫薇吩咐道.
“是!”万安家的领命退下.
紫薇走到榻边,伸手将展思齐手中的书抽了出来,“陪我见见去.”完全不是商量的口子.
展思齐把手放在紫薇的腰上,“要见也是青衣去见.”轻抚了两下之后,便飞快地在她屁股上抓了一下.
紫薇啪的一声打了展思齐的手一下,“青衣一见就往外轰,什么话都说不了.”曾经有一次被青衣用擀面杖撵出去的,”我总是不能让青衣跟在我身边一辈子吧!”
展思齐嘴角弯了弯,“四个丫头都有归宿,你就不留一个?”话里的试探很明显.大清人都知道,小姐的陪嫁有通房.
可惜紫薇不是大清人,根本也想不到哪儿,“没听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女人不一定要嫁人,但是女人一定要有孩子.这是紫薇同学坚持了好几百年的论调.
展思齐心情很好地从榻上坐起来,握着紫薇的手,“走吧.今儿心情好,陪你看看去.”
紫薇很多时候挺搞不懂眼前这个人的.只是她也没什么必须要弄懂他的心情.
夫妻两个人一进花厅就看到一个有些局促的年轻汉子.身量比展思齐稍微高上一些,身材也比展思齐健壮.穿着一身干净的布衣,一个补丁都没有,肩头还搭着一个褡裢.李全见紫薇和展思齐走进来,连忙站起来抱拳,对着两个人一躬到地.
展思齐扶了他一下,“不必如此多礼.请坐吧.”
李全连连点头,坐在了椅子上,只是不敢坐实只是挎了一点儿边儿,“我,我今天来是想,想把青衣赎出去.”李全是认识紫薇的.虽然不认识展思齐,但猜都能猜出来是谁.
紫薇叹了口气,“不必说赎.只要青衣愿意和你走,我绝对不会拦着.”只是青衣不愿意啊!
李全抬眼看了一下紫薇,“我和青衣是过了三书六礼的.”
“我知道.但我这儿也有你家签名画押的卖身契.”紫薇也明白青衣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会生气,“能不能说这些没用的.你到底说说,明知道青衣不愿意和你回去,你这一趟趟的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李全惨笑了一下.他永远都记得,那天他全身滚烫就仿佛是躺在了烈火之中,他觉得自己就快被烧死了.突然有一股子清凉从口中流到他的心里,一滴一滴地汇流成河,浇灭了他身体里的烈火.朦胧间,他见到一个穿着大红袄裙的女娃儿一手端着小碗儿,一手举着勺子,轻轻地将勺子里水喂进他的嘴里.可等他再醒来的时候,那个女娃不见了,只剩下他娘扑在他身上哭天喊地.后来无意中听到爹娘说话才知道那个给自己喂水的女娃竟然是自己的媳妇儿,爹娘却为了给自己买药将她卖掉了.病好了以后,几经打听才知道那个女娃叫青衣,陈青衣被买进了大名湖畔的夏家别院.他上门找了好几次,每次都被青衣赶出来.青衣每次赶他时候,眼圈红红的样子他就觉得心疼.青衣卖进夏家的时候只有八岁,他十二岁.他第一次去找青衣的时候十六,现在已经二十二了.他不知道青衣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想跟他回去,可他不在乎，他愿意等.等着有一天,无论什么时候,青衣会愿意跟着他走,还穿上那件红红的袄裙坐在床边对着他笑.现在夏家小姐问他为了什么,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展思齐看李全表情就明白了几分,这个人对青衣应该是有几分真情的.不然他也不会一趟趟地来找.俗话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男人有钱,媳妇总是娶得到的.李全却一直没娶别人,向来他是看重青衣的.
“我们夫妇并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展思齐冲着上茶的小丫头一摆手让她退了出去,“如果青衣与你回去,你父母......”当年能把青衣买了就表示根本没把这个媳妇放在眼里,现在再回去那不是自讨苦吃,想来青衣也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不愿意回去吧.
李全连忙说道,“去年,我家已经分家了.我爹娘和大哥大嫂一块儿住.我,我在济南汇泉楼当学徒.”言下之意就是他住在济南不是和父母住在乡下.既然不住在一起,那也就免了很多麻烦.
“你父母可知道你要把青衣接回去?”紫薇其实挺欣赏这个人的.
李全点点头,“自是知道的.“就是不太同意,“他们说如今我也成人了,自己做主就可以了.”
紫薇和展思齐交换了个眼神儿,两个人心中明白看来李全父母不是那么赞成,却碍于儿子的坚持没别的办法,就说了气话.大概就是,反正你也长大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以前李全来找,紫薇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可这次不同,这次紫薇明显感觉到了李全的真心和诚意.他们离开济南去北京的事情并不是很多人知道,而且中途他们还去了河间.他能够找来,恐怕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紫薇想了想,“你说句实话,是不是真的喜欢青衣?一定要娶她?”
“是!”李全连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说道.
紫薇看了他半晌,才说道，“你三天之后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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