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成全

第二十八章

不忍看他揣着孩子闷闷不乐，我带他坐着马车去了我帝京外的一处私宅养胎。

宅子不小，前后两个院落，后山有一处温泉眼，终年热气蒸腾，对于养胎之人最是温润。

门前是一条最深处到腰际的小河，后院种着几棵果树，有桃子，李子和梨树，时节到了，味道都还不错。

只可惜，如今正好是深秋，果树上连叶子都没什么，光秃秃的，不太好看，过些日子会下雪，我琢磨着叫人去寻两株开得不错的腊梅给他移过来。

宅子很干净，早就安排了小侍打扫，这处地方清幽宁静，很适合来放松。

不过我马上要成亲了，倒是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来放松，所以陪萧彦待了一个下午，晚上我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公主府。

我和慕清蘅成亲那天，来的人很多，公主府宽敞的前院都坐不完，索性我让管事的给那些官员的夫郎就都在后院摆了席。

成亲很辛苦，作为长公主，我迎娶正君更是流程繁复，和驸马拜堂的时候，看到刺绣精致的盖头遮挡着慕清蘅的脸，我不禁想那鲜红盖头下面如果是萧彦脸，又该是怎么样的光景。

话说，我还没有见过萧彦穿艳色衣裳，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被大红映衬，眉眼大概会温柔很多。

母皇父后在我们拜完堂就走了。

只可惜，我和萧彦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一场像模像样的婚礼。

下午因为母皇不在，和我交好的姐妹们趁虚而入，使劲灌我酒，我心里想着萧彦，也没注意自己喝了多少，反应过来面前酒壶都空了好几个了。

我被侍女扶着回了我们的婚房，跌跌撞撞走到寝殿门口，然后挥手退了还想要闹洞房的诸位。

慕清蘅还盖着盖头，乖巧地坐在床边等我掀盖头喝交杯酒。

尚衣局花了巨大价钱做的婚服刺绣精湛，上面的珍珠贝母在龙凤红烛下熠熠生辉，漂亮得夺目。

“阿彦穿这身一定很好看，不过得让他把孩子生下来，他那腰肢身段……”喝得多了，脑子变得不太清醒，我心里这么琢磨着，然后轻轻地握住了那根象征着吉祥与美好的喜秤。

这喜秤通体由红木制成，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和图案，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深吸一口气，我小心翼翼地将喜秤伸向那盖头，微微用力一挑，那红色的绸缎便如同瀑布一般滑落下来。

慕清蘅长得很好，是清冷那一挂的长相，不过和萧彦不同，更加温文尔雅，没有萧彦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冽气质。

他略施粉黛，容貌上乘，一双眸子含着秋水，喜庆的喜服更是将他人衬得明艳，怪不得，怪不得把颜婧那混不吝的丫头迷得团团转。

“长公主殿下，我——”

我抬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随意地往凳子上一坐，喊道，“出来吧。”

然后一直藏着的颜婧从窗外翻身进来。

“七皇女——”

慕清蘅的惊呼被颜婧伸手捂住，随后他那双眸子里溢出点点水光。

他们二人本就是两厢情悦。

原以为……

未曾想——慕清蘅咚地一声对着我跪下。

我和颜婧俱是一惊，颜婧伸手去拉他，结果被他拉着一起跪下。

“你这是？”

慕清蘅对着我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谢长公主成全！”

然后颜婧同样认真地对我磕了一个，“谢长姐成全！”

我摆摆手，打心底里觉得，慕清蘅这个人确实很不错。

也不枉我亲手给自己戴绿帽子。

走到外间，隔着屏风，我往耳朵里塞了两个棉球，身后逐渐有了难言的声音，我只好努力忽略，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祇乱心曲。非礼勿言，言必招辱。非礼勿动，动必非福。翁作箴言，尔其佩服。念哉敬哉，中有天禄……

我一个人枯坐在外间背诵心法，不知道的是，心中惦念的人离我仅百步之遥。

萧彦是自己偷跑过来的，他穿着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孕肚，巨大的帽子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像个鬼魅般隐匿在黑暗中。

他看到那个房屋的蜡烛被吹灭了，耳力极好的人还听到了那种声音，颜婧和颜华的声线很像，这种时候更是难以分辨，萧彦不认识颜婧，想当然地觉得那女人是颜华。

被背叛的感觉似乎像火焰，愤怒把他这个人几乎淹没了。

要不是因为自己怕还没有走到颜华面前，自己就被长公主府的精良侍卫乱箭射死了。

他的手扣紧，八个月的胎腹躁动不已，萧彦几乎觉得他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