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中的台风比预期来得更早。我站在公寓窗前,看着外面被狂风撕扯的树枝,雨水像子弹般击打在玻璃上。手机屏幕亮起,是程昱发来的消息:
「明天商场活动取消,台风红色预警。」
我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你上次提到的草莓奶油比例,我做了调整,现在在店里测试。」
我皱眉看了眼窗外肆虐的暴雨。时针指向晚上九点,这种天气他还在店里工作?
「现在?台风天诶!」我飞快打字。
「明天要用的配方。」他回复得简短,但我能想象他说这话时抿着嘴唇的固执表情。
手机突然响起,是平台的小王:"小芊,商场活动改期了,但程主厨坚持要准备明天的材料,劝都劝不走!你能不能..."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我盯着窗外犹豫了几秒,然后抓起雨衣冲出门。出租车在狂风中艰难前行,司机不停地嘟囔着"这种天气还出门"。
Sweet Dream的招牌在雨中模糊不清,但后厨的灯亮着,像暴风雨中的灯塔。我推了推后门,出乎意料地没锁。
"程昱?"我抖落雨衣上的水珠,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厨房里飘着浓郁的草莓和奶油香气,操作台上散落着各种试做样品,但不见程昱的身影。他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线灯光。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正准备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程昱的声音:
"...不是这样的...该死..."
他在跟谁说话?我悄悄推开一条缝隙,看到的景象让我屏住了呼吸。
程昱背对着门,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那是我在直播时的截图,被他打印出来装在了相框里。他的肩膀微微耸动,声音低沉而犹豫:
"颜小芊,我...我一直..."他深吸一口气,"从第一次看到你的直播,我就..."
我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手心冒出细密的汗珠。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吹得窗户哐当作响,程昱猛地转身,与我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了。程昱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手中的相框"啪"地掉在桌上。我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我...我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我的声音细如蚊蚋。
程昱迅速把相框扣在桌面上,却不小心碰开了旁边的账本。纸张散落一地,我本能地蹲下去捡,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上面的数字吸引——连续几个月的赤字,最近的支出远高于收入,还有一张银行催款通知单。
"Sweet Dream...经营困难?"我抬头,难以置信地问。
程昱的表情变得僵硬,他蹲下来从我手中抽走那些纸张:"没什么,只是暂时的现金流问题。"
"但这些都是..."
"我能处理。"他打断我,声音突然冷硬起来,"你不用操心这些。"
我站起身,感到一阵莫名的受伤:"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不是...合作伙伴吗?"
程昱把账本塞进抽屉,动作近乎粗暴:"正因为是合作伙伴,才更应该保持专业关系。"他深吸一口气,"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或帮助,颜小芊。"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我头上。我后退一步,突然注意到他办公桌角落放着周雅送的那个生日礼物盒,包装已经拆开,里面是一把精致的甜品刀。
"周雅知道这些吗?"我听见自己问,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
程昱皱眉:"知道什么?"
"店铺的财务状况,你的...困难。"我艰难地吐出这个词。
"她...提供了一些建议。"程昱的语气有所缓和,"但我不打算采纳。"
"什么建议?"
程昱避开我的目光:"这不重要。"
窗外的风雨声突然变得刺耳。我感到一阵眩晕,所有线索在脑海中拼凑成一幅我不愿看到的画面:程昱和周雅之间的默契,他对我的忽冷忽热,还有那些恰到好处的商业合作...
"让我猜猜,"我的声音颤抖,"周雅建议你利用我们的'CP热度'多接商业合作,而你...在犹豫?"
程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怎么..."
"因为我刚在门口听到你练习怎么跟我开口!"我几乎是喊出来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颜小芊,我一直...从第一次看到你的直播...'接下来是什么?'我就想利用你的人气'?"
程昱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是那样的!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误会你收藏我照片?还是误会你店铺快倒闭了却瞒着我?"我胡乱抹去眼泪,"至少周雅知道真相,而我像个傻子一样以为..."
"周雅给你听了什么?"程昱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吃痛,"她昨天去找你了?"
我甩开他的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明白了你对我的'特别关注'是为了什么。"
程昱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你真的这么想?"
我没有回答,转身冲向门口。程昱在身后喊我的名字,但我已经冲进了雨幕中。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泪水滑下脸颊,我漫无目的地奔跑,直到肺像烧起来一样疼。
不知过了多久,我浑身湿透地回到家,瘫坐在门廊地板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程昱的来电。我按下了拒接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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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我在头痛中醒来,喉咙火辣辣的。窗外,台风过后的阳光刺眼得不真实。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消息,大部分来自程昱,最新一条是林姐发的:
「你和程昱怎么了?周雅刚向平台提交材料,说要代替你和他组CP!」
我盯着这条消息,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所以这就是周雅的计划?挑拨离间,然后趁虚而入?
正要回复,门铃响了。透过猫眼,我看到程昱站在门外,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小芊,我们需要谈谈。"他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沙哑得不像话,"关于周雅,关于店铺,关于...一切。"
我犹豫了。理智告诉我不该开门,但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抗议:至少听听他怎么说。
门开了一条缝,程昱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看上去憔悴不堪,衬衫皱巴巴的,像是整夜没睡。
"五分钟。"我哑着嗓子说。
程昱递过文件袋:"先看看这个。"
里面是一叠银行转账记录和合同复印件,最上面是一封律师函。我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周雅在偷偷转移店铺资金?"
"她一直负责财务,直到三个月前我去进修。"程昱的声音低沉,"回来后我发现账目不对,但她总能找到理由搪塞。昨天你走后,我查了所有记录..."
"所以那些赤字..."
"大部分是她做的假账,实际钱款转入了她名下的公司。"程昱苦笑,"她昨天来找我,说只要我同意和她重新合伙,并终止和你的'幼稚游戏',就把钱还回来。"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那她给我的录音..."
"剪辑过的。"程昱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完整录音。周雅的声音清晰可闻:"'你明明只是为了店铺人气才接近那个小网红,现在装什么深情?把这些商业合作签了,钱的问题我帮你解决。'"
然后是程昱斩钉截铁的回答:"'滚出去。就算店铺倒闭,我也不会利用她的感情。'"
录音结束,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我的心跳声。程昱向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我收藏你的照片,记得你所有喜好,不是因为什么商业合作。"
他的手掌温暖而粗糙,指腹有常年接触面粉形成的薄茧。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红红的。
"那是因为什么?"我轻声问。
程昱深吸一口气:"因为我第一次在直播里看到你时,就觉得这个女孩笑起来像太阳。因为每次你评价我的甜点,无论赞美还是批评,都让我想做得更好。因为..."
他的声音哽住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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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我们站在城郊一栋老式住宅前。程昱打开生锈的铁门,领我走进一个布满灰尘但温馨的小厨房。墙上挂着几张老照片,其中一张吸引了我的注意——两个年轻女孩站在甜点学校门口,一个笑容灿烂,一个神情严肃。
"这是...我妈妈?"我指着那个笑眼弯弯的女孩,震惊地认出了她年轻时的样子。
程昱点头:"她们是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我母亲性格内向,是你母亲一直鼓励她参加比赛。"
我颤抖着手指抚过照片:"所以你知道小糖球的名字..."
"你妈妈送给我妈妈的,说是她女儿最爱的猫生了小猫。"程昱轻声说,"后来猫走失了,我妈妈内疚了很久。"
我的视线模糊了,记忆的碎片突然拼凑完整——妈妈提起过的甜点学校好友,那个"性格像慕斯一样柔软"的女孩,后来因为一场比赛误会断了联系...
"所以你能复刻我妈妈的味道..."
"根据她留下的笔记。"程昱指向书架上一排旧笔记本,"我母亲一直保存着。"
阳光透过纱帘照进厨房,空气中的尘埃像金粉般闪烁。程昱站在光晕中,轮廓柔和得不像话。我们之间不再需要言语,命运的丝线早已将我们缠绕在一起。
程昱慢慢走近,手指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现在你明白了?我对你的关注,从来都不是因为什么商业价值。"
我扑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和焦糖气息。他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又快又重。
"店铺的事..."我闷在他胸口问。
"我会处理。"他收紧手臂,"不会让周雅得逞。"
我抬头看他:"但我们需要证据。"
程昱微微一笑,那是我见过最温柔的表情:"我已经联系了律师和会计师。不过在那之前..."他低头,额头抵着我的,"我有个更重要的问题。"
他的呼吸拂过我的嘴唇,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我闭上眼睛,感受这个迟来太久的吻,甜得像我们第一次合作完成的那款甜点——"心动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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