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岁昭方才一番毫不客气的斥责,虽然镇住了场子,却也让她心头那点本就微薄的食欲彻底消失殆尽。
她目光扫过桌上那碟原本还算合口味的糯米莲藕,此刻却只觉得腻烦碍眼。
她索性将手中的银箸往桌上一丢,发出不大不小却足以引人注意的声响,随即站起身,对着上首的皇后方向微微屈膝:“娘娘,岁昭有些不适,先行告退。”
皇后依旧保持着那抹端庄而疏离的微笑,轻轻颔首,并未多言。
元岁昭也不多留,带着辛夷,在众人各异的目光注视下,径直离开了喧闹的正殿。
一走出殿门,呼吸到春日微凉的空气,她胸中的那口闷气才稍稍舒缓了一些。
她不想立刻回到马车里枯坐,便信步在这里闲逛起来。
辛夷小心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自家郡主略显苍白的脸色。
远处传来阵阵欢呼喝彩声,是男子们赛马射箭的场地,气氛热烈。
元岁昭被那热闹吸引,便朝着那个方向缓步走去,想远远瞧个热闹。
然而,没走几步,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猛地一黑,脚下顿时一软,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郡主!”辛夷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连忙伸手去扶,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如同轻盈的燕子般掠至身旁,稳稳地扶住了元岁昭摇摇欲坠的身子。那手臂看似纤细,却极有力道,支撑住了她大部分的重量。
“夫人小心!”一道清脆利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元岁昭借着力道站稳,缓了缓神,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才慢慢退去。
她抬眼看向扶住自己的人,是一位身着鹅黄色骑装的少女,年纪虽小,眉眼却已初具风华,眼神明亮灵动,带着一股勃勃生机和毫不矫揉的英气。
“多谢女公子出手相助。”元岁昭定了定神,轻声致谢,声音还带着一丝虚弱。
那少女爽朗一笑,露出一排编贝般的皓齿,摆摆手道:“举手之劳,夫人不必客气!这会儿日头毒着呢,最容易头晕了,夫人可得仔细些,要不找个阴凉地方歇歇?”
她语速轻快,透着关切,却并无多少谄媚或畏惧,只是路见不平顺手帮了一把。
元岁昭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和身上利落的骑装,忽然想起来了。方才在演武场上,有一场精彩的“骑射”比试,宇文护一箭正中靶心,给宇文觉一个下马威。
然而,眼前这位鹅黄骑装的少女,弯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竟“嗖”地一箭,精准地将宇文护钉在靶心那支箭的尾羽射落,自己的箭则牢牢占据了靶心!
当时全场哗然,宇文护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却又不好跟一个小姑娘计较,那憋屈又惊讶的表情,元岁昭此刻想起来,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原来是她——独孤信大将军最宠爱的小女儿,独孤伽罗。
“我无碍了,多谢伽罗女公子。”元岁昭再次道谢,语气温和了许多。她对这般鲜活明亮、不拘小节的女子,总是多几分好感。
“嗨呀,小事一桩!”
独孤伽罗浑不在意地拍拍手,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元岁昭略显苍白的脸色,好心建议道。
“夫人脸色不太好,还是别在日头下久站了。那边设得有帐篷,我去给夫人端碗酸梅汤来解解暑气吧?”
看着她热情洋溢、毫无心机的模样,元岁昭心中那点因姚夫人而起的郁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她微微一笑,婉拒道:“不必劳烦女公子了,我自己去歇歇便好。女公子快去赛场吧,莫要耽误了你的兴致。”
独孤伽罗见她确实无大碍,便也不再坚持,笑嘻嘻地行了个礼:“那夫人自己小心,伽罗先告退啦!”
说完,便像只快乐的小鸟儿般,转身蹦蹦跳跳地跑向了热闹的赛马场。
元岁昭看着她充满活力的背影,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羡慕。
这般无拘无束、恣意飞扬的青春,是她从未拥有过,也无法企及。
她轻轻叹了口气,对辛夷道:“走吧,我们也去那边帐篷休息吧。”
经过这一番折腾,她只觉得更加疲惫不堪,心中隐隐觉得,自己这身子,似乎真的有些不同寻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