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37

宇文护那狂喜而笃定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如同擂鼓，震得她心口发麻。

孩子……她和宇文护的孩子。

这个念头不再是模糊的惊雷，而是变成了沉甸甸的现实，压在了她的心头上。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自从她不再激烈抗拒他的亲近，甚至偶尔会在他极致的耐心和温柔下有所松懈后，宇文护几乎是食髓知味，索求无度，恨不得日日夜夜都将她困在床笫之间、方寸之内。

只是她一直刻意回避着这个可能，或者说，她尚未准备好迎接一个如此重大的生命转变。

她愣愣地，仿佛是为了再次确认，又像是无意识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真的有孩子了？”

“千真万确！”宇文护见她终于开口，虽然语气怔忡，却只当她是惊喜太过，连忙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起身，又手忙脚乱地拿过好几个软枕，仔细地垫在她腰后，让她靠得舒舒服服。

然后，他竟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大孩子，迫不及待地俯下身，将侧脸轻轻贴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仿佛这样就能听到里面那个小生命的声音。

　　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毫无阴霾的、灿烂至极的笑容，那笑容纯粹得几乎刺痛了元岁昭的眼睛。

“嗯！岁岁，我们真的有孩子了！”他语气兴奋，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规划未来。

　　“等孩子出生，若是个男孩，我便亲自教他拉弓射箭、骑马打仗！也请最好的先生教他读书习字，文武双全！若是个女孩……”

他顿了顿，眼神更加柔软，“若是个像岁岁一样漂亮的女孩儿，我也要教她习武！强身健体，看谁以后敢欺负她！还要让她读很多很多书，比那些迂腐的才子都有学问！我们的孩子，定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笨拙却真挚的爱意。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缩小版的岁岁或自己，在这庭院里奔跑笑闹。

然而，元岁昭听着他兴奋的规划，看着他眼中那耀眼的光芒，心中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她不是嫌弃这个孩子。那是与她血脉相连的骨肉，她怎会嫌弃？

她只是……惶恐。

她自己尚且是个需要人呵护、时常感到无助和恐惧的人，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如何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

　　她性情清冷，并不十分喜爱喧闹，能耐心对待一个哭闹不休的婴孩吗？

　　她读的那些圣贤书，可没有一本教过她该如何养育一个孩子。

未来仿佛被一层浓雾笼罩，充满了未知和让她不知所措的责任。

　　这个孩子的到来，将她原本已经勉强适应、找到一丝喘息之地的现状，再次彻底打破。

宇文护终于察觉到了她的沉默和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慌乱与忧色，那并非全然喜悦的模样。

　　他脸上的兴奋稍稍收敛，小心翼翼地握住她冰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岁岁？”他轻声唤她，语气变得无比温柔和耐心，“怎么了？是不是害怕了？”

他凑近她，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令人安心：“别怕，岁岁，有我呢。”

“我会一直陪着你，守着你和孩子。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我。若是身子不适，心情不好，也尽管对我发脾气。”

“你只需要好好休养，放宽心，”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专注而深情，“岁岁，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是我们生命的延续。我会和你一起，学着如何做好的父母。相信我，好吗？”

他的话语像温暖的泉水，一点点浸润着她慌乱冰冷的心田。那强有力的保证和毫不掩饰的担当，稍稍驱散了她心中的一些迷雾和恐惧。

元岁昭抬起眼，望进他那双此刻盛满了温柔和期待的蓝色眼眸中。

　　那里面的光芒，不再是以往那种带有侵略性和占有欲的强势，而是一种纯粹的、因爱而生的守护之光。

她依旧迷茫，依旧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