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末慢悠悠地一步步抬着腿爬上阶梯，晃晃了口袋，回想起天画刚刚奇怪的表现，他倒是有些意外
诶，女孩子嘛，总会莫名其妙的生气
掏出钥匙，扭了两下，吱呀一声，摸黑中把灯打开，手扶着门边换了鞋子，回身又关了门
房子不大，比较小，也刚刚好够东方末一个人住，昏黄的暖色光照在沙发上，桌子上的尘粒还没有清干净，抽了张纸，随便抹了抹，将钥匙甩在那
东方末往后一仰躺在沙发上，姿势有些像北京老大爷，灯光略过少年闪闪发光的金眸，眼底的一丝隐约的难过被灯影捕捉到
少年此时此刻没有说话，喉结滑了滑，忽而听到隔壁有些欢快的笑声传了过来
“妈妈，你看，奥特曼!”
“真帅，像宝宝一样帅”
低了低眼眸，双手抵着额头，暗沉的光影覆在少年的脸上，有些悲伤，东方末脑海里随着思绪的飘远，渐渐拉回了某个时候
“你个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小小的少年躲在门后，细细的门缝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尽显在他眼里，男人挥着拳头，一次次打在女人身上，女人毫无招架之力，被打倒在地上，脸上，胳膊，腿上，都是伤痕，女人在苦苦求饶
小东方末紧紧攥紧拳头，心中的愤怒毅然而上，却也立在那，这种场景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家庭…
他啊，以前拥有所有人都羡慕的家庭，父亲是公司的老板，生意兴隆，可是父亲在东方末的印象中，只是个热衷于利益的工作狂，母亲温柔又贤惠，自小就一直带着他，他最爱的是她的母亲
再后来，公司突然出了问题，倒闭了，一家人欠下了很多债，父亲看到幸幸苦苦拼搏得来的东西一夜之间都没有了，整个人性情大变
成天酗酒，喝得烂醉，嘴里不停地抱怨着，整个人也变得脾气暴躁，每日喝醉，就开始对母亲动手，他开始拦着时，也一起被打，那时还小，母亲一直护着他，至于她被打得满身伤痕
那无数个难熬的夜晚，母亲总是先把他哄睡，再锁住他的房间，可小时候的东方末怎么可能真的睡着了，他总会起来，悄悄走到门口，总是能听见那细微的声音，父亲的咒骂声，还有母亲的哭泣声……
东方末的六岁那年，母亲得了绝症，父亲抛弃了他们娘两，把他们两赶了出去，下了这么大的雨，他们能去哪里呢?他们什么也没有……
那年的记忆最深…最痛…
他看到母亲瘦的跟一张纸一样，下巴尖尖的，仿佛在风中一吹就能倒，她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帮自己挡雨，还在安慰自己，大雨滂沱，雨滴如同豆子一般落下
“小末，小末，不怕不怕，妈妈在”
分不清，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母亲绝望泪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
母亲突然不断吐着血，混着雨水流向远处，脸色苍白如同死人一般，他看到母亲的身体直直倒落在自己眼前…
东方末惊慌失措地叫着母亲，他碰到母亲身体的那一刻，他的心脏仿佛被深深刺了一刀…
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冷，渐渐没了温度
他一直叫着，一直没有等到母亲的回应……
…………
“小末啊，你累不累，李叔带你先去洗澡，不然会着凉，好不好?”
六岁的东方末没有回答李叔，他直勾勾盯着那张白煞煞的病床，白色的被子盖住了躺在上面的人的整个身体，连脸也没有留
“李叔，妈妈为什么还没有醒来啊?为什么要盖住妈妈的脸?”
李叔蹲下来，扶着东方末，语气平和
“小末啊，你妈妈睡着了，要睡很久很久，她很累了”
“那妈妈什么时候醒来?”
“等小末长大，妈妈会回来看小末的”
……
六岁的那年，东方末第一次接触死亡，那是，最爱他的母亲，世界上最温柔最好的母亲，李叔说，妈妈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另外一个地方享福，但是那个地方，妈妈不希望他去
“那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小末这么乖，妈妈最爱的就是小末，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
…………
火化的那天，东方末乖乖站在火葬场外面，静静地等待着，他等着他的母亲
小小的少年，瘦小的身影，承受着现实给他的重重的一击
小小的他，并不知道
那一年，他永远失去了最爱他的母亲……
死亡…夺走了他的一切快乐
…………
李叔扶养着东方末长大，他也一直乖乖听李叔的话，他或许不知道寄人篱下，但是，他会懂得报恩
干完活，做完作业
他每日拿着板凳，坐在门口
等着母亲来接他
他会羡慕那些放学有父母来接送的孩子，一哭就有糖吃的孩子，来往的孩子扑在父母怀里撒娇，欢乐的笑声，活泼跳跃的身影
他看着这人海，找不到自己的母亲，本该在这个年纪，那些本来就应该拥有的东西，却什么也没有…
越长越大，东方末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他也知道了，母亲早已离开自己…
……
思绪越变越模糊，他往后靠了靠，眼角有些发红，唯有母亲的脸越来越清晰，那温柔的笑容一直深深印在脑海里，隔壁的欢乐声越来越大
“宝宝，洗洗手，来吃饭”
“妈妈做的好好吃啊”
“妈妈每天都给宝宝做好吃的”
一滴眼泪悄悄的挂在眼角，东方末抬起头，有些狼狈，抬眼环绕一下，看了桌子上什么也没有，地板有些脏，沙发的衣服也有些凌乱
只有他一个人……
外面的灯光照的亮亮，房间里的环境很暗沉，又冷清又孤寂
东方末把脸埋进双手里，他仿佛又听见了母亲再叫他，温和又轻声
“我的小末又考了100分啊，妈妈奖励小末玩具”
“好啊好啊，谢谢妈妈”
“我的小末最棒了，妈妈最爱的就是小末了”
“我也最爱妈妈了”
……
思念无声，思念一个人很可怕，尤其是
思念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回想起每一件事，每一个点滴，每一个欢乐，每一个笑声，回想起人还在的时候，那一瞬间，才意识到，人早已离开了
是自己习惯了她的存在
习惯了她的好
习惯了她的温柔
习惯了她的付出
母爱的无私，作为孩子，带给母亲的只有无尽的索取，而母亲能给的，都是爱
从不求回报的付出……
母亲…
我已经长大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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