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连几日,许氏集团的项目推进异常顺利。边伯贤的存在像一台高效精密的仪器,将一切事务梳理得井井有条。然而,许恋心中的疑云并未消散,反而越积越厚。他越是表现得无可挑剔,那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他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她需要资料时及时递上,在她略显疲惫时默不作声地换掉她手边凉掉的咖啡,换上温热的养生茶。他的目光时常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复杂难辨,有关切,有审视,偶尔还会掠过一丝她无法理解的深沉情绪,但当她想深究时,他又迅速恢复了那副完美助理的淡漠模样。
这种若有似无的靠近和无处不在的掌控,让许恋在烦躁之余,竟也生出一丝诡异的习惯和……依赖。这让她更加警惕。
这日下班时分,许恋婉拒了吴世勋顺路送她的提议——她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来理清这些乱麻般的思绪。她独自一人走出公司大楼,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起她散落在肩头的发丝。
她正微微仰头,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一个慵懒而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朴灿烈许总总算落单了?看来我运气不错。
许恋循声望去,心脏微微一顿。
朴灿烈 正随意地倚在一辆线条优雅流畅的阿斯顿·马丁跑车旁。他今日的装扮与酒会那晚的张扬和昨日的休闲皆不相同。一身量身定制的炭灰色西装,没有过多的装饰,仅凭极佳的剪裁和面料质感,便将他挺拔修长的身形衬托得淋漓尽致,贵气逼人却又内敛了几分锋芒。他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截锁骨,平添了几分不羁的风流意味。
他那头惹眼的亚麻灰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夕阳的金辉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却软化不了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的、带着强烈兴趣和玩味的光芒。他手里把玩着一副黑色的墨镜,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许恋,仿佛等待猎物许久的猎手。
许恋朴少。
许恋停下脚步,面色平静无波,心底却迅速评估着眼前的局面。她没想到他会直接找到公司楼下,还如此精准地堵到了落单的她。
许恋真是巧遇。
朴灿烈巧遇?
朴灿烈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磁性悦耳,他直起身,几步走到许恋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种轻微的压迫感。
朴灿烈如果我说,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许总会不会觉得我太唐突。
他的目光大胆地在她脸上流连,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探究,却并不令人感到被冒犯,反而有种被他全然关注的错觉
许恋朴少的时间看来很充裕。
许恋不接他的话茬,语气疏离而客气
许恋不知特意等我,有什么事。
朴灿烈对于她的冷淡并不在意,反而觉得更有趣味。他手腕一翻,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个极其精致的长条形丝绒盒子,递到许恋面前。
朴灿烈赔罪礼。
他言简意赅,桃花眼微弯
朴灿烈为了昨晚我可能造成的任何……困扰。
他刻意省略了具体是什么困扰,语气轻描淡写,仿佛那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许恋没有伸手去接,目光落在那深蓝色的丝绒盒子上,语气平淡
许恋朴少言重了,并没有什么困扰需要用到如此重礼
朴灿烈挑眉,也不强求,随手打开盒子。里面并非想象中浮夸的珠宝,而是一支设计极为简约优雅的铂金钢笔,笔身线条流畅,在暮色中泛着温润含蓄的光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且品味极佳。
朴灿烈只是觉得,许总签重要文件时,应该配得上更好的工具。
他语气随意,仿佛送的只是一件寻常物件。
这份礼物显然用了心思,既不显得轻浮,又足够特别,契合她的身份。
许恋朴少好意心领了。
许恋依旧拒绝,但语气稍稍缓和,
朴灿烈一支笔而已。
朴灿烈合上盒子,不由分说地轻轻塞进她手中提着的公文包侧袋里,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
朴灿烈觉得负担的话,下次项目合作时,多用它给我们朴氏批点优惠额度就好。
他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轻易将一场赠予变成了商业玩笑,让人难以再严肃拒绝。
许恋微微蹙眉,正想将盒子拿出来,朴灿烈却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朴灿烈好了,礼物送到,现在该办正事了。
他收敛了几分玩笑之色,但眼底的玩味依旧
朴灿烈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许总共进晚餐?有些关于城西那块地皮的想法,或许你会感兴趣。
他抛出了一个她无法完全无视的商业由头,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
就在许恋斟酌着如何回应这混合着私人意图与商业幌子的邀请时,一股冰冷的、存在感极强的气息悄然逼近。
边伯贤恐怕要让朴先生失望了。
边伯贤 的声音如同浸透了寒冰的泉水,突兀地插入两人之间。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许恋身侧,步伐无声无息,面色冷峻,目光先是极快地扫过许恋公文包侧袋里那个突兀的丝绒盒子,眸色瞬间沉了下去,然后才冷冷地对上朴灿烈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的视线。
边伯贤许总今晚已有重要的家族晚宴,夫人再三嘱咐,绝不能缺席。
他的语气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意味,再次搬出了秦琴这面大旗。他侧身,微微挡在许恋身前,形成了一个保护兼隔离的姿态,对许恋低声道。
边伯贤车就在这边,许总,时间差不多了。
他的出现总是如此及时,又如此霸道,轻易就能打破任何他不想看到的局面。
朴灿烈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殆尽。他看着边伯贤,那双桃花眼里再无半分慵懒戏谑,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被屡次打断好事的愠怒。
朴灿烈边助理。
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朴灿烈你的主人是许总,还是秦夫人?或者说……你自己?
这话问得极其刁钻刻薄,直指边伯贤那模糊而越界的身份。
边伯贤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只是淡淡回应。
边伯贤我只为许总和夫人的最佳利益服务。朴先生,失陪。
他不再给朴灿烈任何发言的机会,转身,手掌极其自然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虚扶在许恋的后腰上,引导着她走向那辆不知何时悄然滑到路边的黑色宾利。
许恋甚至来不及对朴灿烈说一句告别的话,就在边伯贤强大的气场和看似恭敬实则强硬的姿态下,被“护送”着离开了现场。她能感觉到身后朴灿烈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目光。
坐进车内,边伯贤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他绕到副驾驶座坐定,车内空气瞬间降至冰点。他一言不发,下颌线紧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许恋靠在柔软的后座皮椅上,指尖却下意识地碰了碰公文包侧袋里那个丝绒盒子坚硬的棱角。她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以及后视镜里那个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离开的傲娇身影,心中波澜微起。
一个是玩世不恭、步步紧逼的猎手。 一个是冰冷莫测、画地为牢的守护者(或者说……囚禁者?)。
而她,似乎正站在风暴眼的中心,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拉扯着。
车子平稳前行,车厢内的沉默震耳欲聋。许恋轻轻吸了一口气,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许恋边助理,今天的家族晚宴,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