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想,她的一野不太好的症结应该是找到了,他日日面对着这样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那些深埋在内心深处的回忆和伤痛日日折磨着他,他又怎么能好呢?
阿秀回眸望向二楼的房间,他的窗户紧紧的封闭着,窗帘密密实实的拉着,隔绝了阳光雨露,他一个人置身在黑暗之中。
无人来救他………
阿秀心疼的盯着那道微微晃动的窗帘,微微晃动着的窗帘,她的呼吸有些微的急,睫毛轻颤着,下一秒抬脚冲了进去。
她想,这应该是她一生最快的速度了…
不过瞬息的功夫阿秀就站在了顾一野紧闭的房门前,她没有犹豫的开口
“开门……”
无人应她………
阿秀咬牙,后退数步握紧了小拳头,她细瘦的胳膊抱在胸前,脚下发力猛地撞了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
紧闭的房门发出哐哐哐的巨响,门板轻轻的颤动着…
楼梯口站满了人,许杨看不过去想要冲过去帮忙,被陈指导员抬手拦下。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把我关在门外避而不见,这就是你的爱?”
阿秀砰的一声又撞了上去
“我知道,我知道这几日你是故意躲着我的,小张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可我会等着你的,等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我一准出现在你的面前…”
阿秀咬牙忍着疼痛,砰的一声又撞了上去
“是我让你厌烦了?你跟我说好的一辈子,只有短短的几个月是么?”
“但那又怎样呢?我这辈子注定跟你纠缠不休的,顾一野,你别想甩掉我…”
阿秀带着哭腔说完,娇小的身子倚在门上
“你自己瞎钻什么牛角尖?我知道他不是他,哪怕他是他,我的心依然在你那里,也只会在你那里,你又把我想成了什么人?你这般看轻我对你的感情………”
阿秀站直了身子,含泪瞪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你不值得,不值得我付出和牺牲所有,原来我们之间的感情这样的脆弱,经不得一丝的考验,这样的感情不要也罢,我立刻带着青山和小飞离开八月镇,你不是不想看见我么?那我就如你所愿,一辈子再不让你见到我…”
阿秀说完抬脚就走,紧闭的房门砰的一声打开,一道黑影蹿了出来单手搂过阿秀的腰肢,将人半抱着回了房间。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楼梯口的一众人惊的倒退数步,脚下踩空险些滚下楼梯。
许杨张了张口,抬手指着走廊尽头,结结巴巴的
“刚才…刚才那个山顶洞人是咱们连长吗?”
虽然一闪而过动作敏捷的跟只豹子一样,可他们还是看清了那张胡子拉碴,形容狼狈,满眼血丝的顾一野。
陈指导员瞥了眼许杨,冷声道
“三天没出房间,换你你也是山顶洞人”
吴漾嫌弃的撇撇嘴
“那…那连长不得臭了?”
通讯员小张无语的嗨了一声,挠着脑瓜皮道
“闹了半天还是因为吃醋啊?”
围观了半天的韩毅,陆虎,张飞几人相视一笑,韩毅笑着打趣
“顾连长真乃性情中人…”
老虎连一众人,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话说阿秀被顾一野搂着小蛮腰带进了房间,险些被屋子里的味道熏晕,这男人压根就不会抽烟,他这是抽了多少呐?
阿秀在男人的怀里挣扎着
“你不是躲着我,避着我,不想见到我吗?你干嘛还要这样?让我走…”
“我不是不想看见你,我是没办法面对你,我不想让你看到他,你知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怕…”
我怕你看见他,眼里就没了我…
顾一野紧紧抱着怀里的阿秀,他已经21天没有见到她,抱一抱她了。
他想她想的骨头都疼了…
阿秀微微侧眸盯着顾一野无力垂下的右手,眼泪大颗大颗的掉着。
“你放开我…”
她低着头,轻声说。
顾一野摇摇头,抱着阿秀的力气更重了
“我不,你别再说那些话了,我知道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你故意激我,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情意…”
阿秀立刻反驳道
“可你不信我…”
“不,我是不信我自己…”
顾一野放软了语气,把脸埋在了阿秀的颈间
阿秀望着头顶的白炽灯,好半晌才叹息道
“一野,我身上好疼…”
顾一野大手轻抚着阿秀的肩头,她一下一下撞的不是那扇门,是自己的一颗心。
阿秀从男人的怀里转过身,仰头瞧着人
“真丑…”
嘴上嫌弃着,却抬起小手轻轻摸了摸男人瘦到棱角分明的脸,她刚养出来的一点肉肉,又被他自己折腾没了。
顾一野亲昵的蹭了下阿秀温软的手掌心
“你别嫌弃我…”
“就嫌弃你,臭死了…”
阿秀板着小脸儿堵气的说,顺势就要抽回手,被男人一把握住贴在脸上。
顾一野眼里尽是红血丝,眼眶都有些凹陷,也不知道几天没有合眼了…
他可怜又委屈的瞧着阿秀,他知道他的妻子最受不得他这般了…
阿秀哪里舍得真生他的气,她心疼他还来不及,就算是生气,也是气这男人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瞧瞧把自己作贱成什么样了!
阿秀伸手解开男人的衬衫领口,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了他右肩的伤疤,柔软温热的触感让男人脱力般的坐在了身后的书桌上。
“秀儿,我三天没洗澡了…”
他阖眼轻声说,一双大手却紧紧扣住女人细软的腰肢。
他无知无觉的右手被握住,右肩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炙热滚烫的吻,好热,好冷,顾一野感觉自己一会儿被架在火上烤着,一会儿又像是置身于数九寒天的冰天雪地里。
“秀儿………”
“嗯……”
“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
顾一野吃力的眨了眨眼,他很想亲吻一下自己的妻子,可是他好臭啊…
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头晕晕的,终抵不过深深地疲惫和高热,倒在了阿秀的身上。
老虎连二层这会儿安静如鸡,一个个瘪犊子玩意儿都闭着嘴巴猫儿在班门口,时不时探出个脑袋瓜儿看着在水房和连长宿舍之间端着水盆来来回回的嫂子。
多少趟了?十三四次是有了。
陈指导员说得对,全天下只有嫂子能把他们连长治服帖了…
宿舍里的窗帘拉开,窗户打开,浊气散了出去,阿秀这会儿才觉得能够自由呼吸了,她扫出了半篓的烟屁,回眸瞪了眼床上昏睡着的男人。
他本来就有咳疾,香烟非必要场合是绝对不碰的,等着吧,等高热一退,肯定是止不住的咳嗽,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
阿秀把男人的头发洗了,又换了五次水擦净了顾一野的身体,连着下巴上的胡子也给刮的干干净净露出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他睡得太沉,也或许潜意识里知道是自己心爱的妻子在对他做这些私密之事,他乖的很,半点挣扎都没有。
阿秀收拾好顾一野,又把屋子打扫干净,洗了男人换下来的衣服床单被罩,搬着凳子坐在床边时,已经晚上七点了。
通讯员小张刚刚送来晚饭,阿秀没有食欲,她知道这男人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手背上的咬痕还没有结痂,可见当时的力气有多狠,阿秀小心翼翼的把缠满纱布的手贴在脸上,心疼的瞧着床上的男人。
第一次小张说一野去开会,她是信的,第二次小张的眼神躲躲闪闪,她心中就生疑了,第三次她就确信是男人在有意躲着她,她当时就应该不管不顾的冲进来。
她为什么没有冲进来呢?
顾一野这一觉睡到了天亮,他睡的太久,浑身酸痛脑子都是懵的,微动了动身子,侧眸看向了床旁。
秀儿趴在床边抱着他的胳膊正阖眼睡着,秀美的小脸儿上泪痕犹在……
他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为什么要故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会不知小张那个臭小子压根就瞒不过他聪明伶俐的老婆?又哪能猜不准陈指导员的怒火中烧?
第21天,如果不是陈指导员让小张去把秀儿叫过来,秀儿最多再撑两天。
他把自己折腾的越惨,越是人不人鬼不鬼,他的秀儿就会越心疼他。
他的砝码就越重,他肩伤复发是真,可也知道“张飞”不是大哥,可那张和大哥一模一样的脸却让他的心生出了诸多心思。
他想,如果秀儿见到了和大哥十分相似的人时,她会怎么做?
内心的声音纷乱繁杂,他从未想过取代大哥在秀儿心中的位置,大哥于他们夫妻二人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他贪心的想做秀儿心中的唯一,无论遇到什么人和事,秀儿心中的风始终是吹向他的……
楼下,秀儿看向“张飞”排长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彻骨的冷!
那一刻是那么的漫长和残忍,秀儿的目光在“张飞”排长的身上多停留一瞬,他的心就绝望一分……
真矛盾不是么?他生怕秀儿见到“张飞”排长,可又希望秀儿见到“张飞”排长。
他想验证些什么,折磨了自己也伤害了他的妻子…
他好像又作妖了,可他控制不住。
但他也知道了,无论什么时候,秀儿的一颗心都会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秀儿是个极聪慧的,拿捏人心的手腕真的不得不让他佩服,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自己的心思。
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该服帖的时候服帖,先给他几颗甜枣然后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她知道自己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
她把他高高的抛起又重重的摔下
唔,真是心狠!
她要走?走哪去?她只能呆在他的身边…一辈子……
顾一野觉得梦境中的那三个字愈发的适合自己了
魔障了!
是啊,他自己都感觉的到,对于秀儿他似乎有了过份的偏执和占有欲。
他的内心不禁生出了一丝丝的隐忧,他似乎是有些病态了,他用这样的方式去爱着他的妻子,会不会…会不会让他的妻子感到窒息和压抑?
无声的叹息后,他侧过身来,抬起自己的右手抚上妻子娇嫩的小脸儿。
他的右肩,这世上真的只有秀儿能够治愈。
阿秀守了顾一野大半夜,临近天明时实在是撑不住了,抱着男人的胳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睡不安稳,男人侧身动作时便睁开了双眼,脸上覆上一只温热的大手时,她愣了愣,然后抬起头看向了床上的顾一野。
她见他右手能好好的活动了,心口不由得一松,又赶忙抬起小手贴在了男人的额头上,高热居然也退了……
阿秀唇角微微上扬,目光和男人温柔似水的眼眸相遇时,轻咳一声,双手环胸扬着下巴,板起了小脸儿。
顾一野眼中浮上浅浅笑意,他起身下床走到阿秀的身边,俯身将人抱了起来,轻轻的放倒在了床上。
“你都啥样了?还想着这事儿?”
阿秀瞪着上方的男人,挣扎着就要起来。
顾一野轻按住阿秀的肩膀,低声说
“我只是心疼你坐了一宿的冷板凳想给你捏捏身子,你想哪去了?”
顾一野这几天就折腾他的嗓子了,一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干涩难听至极。
阿秀眼里浮上淡淡的水汽,嘴上却硬声说着
“我坐了一宿冷板凳是因为谁?”
“对不起…”
顾一野坐回床边,大手捏着阿秀僵硬麻木的小腿,敛眉低声说,姿态十足的谦卑。
阿秀闭了闭眼,心道,又来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