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恭喜

秋夜的风卷着桂花香掠过鼻尖，月亮圆得像枚银币，悬在公园的香樟树梢上。姜晚晚和几个女生坐在长椅上，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闲闲地晃着腿。

“太无聊了，玩真心话大冒险吧？”罗兰晃了晃手机提议。

石头剪刀布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两轮平局后，叶芬懊恼地拍了下大腿

叶芬大冒险

她扬着下巴，语气里满是豁出去的豪气

叶芬姐什么场面没见过。

罗兰眼珠转了转，忽然凑近她耳边：“给何知秋发消息，说你喜欢他。”

周围的起哄声像潮水般涌来，姜晚晚却觉得耳尖一麻，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方才还跟着笑的嘴角僵住了，她低头抠着长椅的木纹，指腹下的木刺硌得生疼。为什么心跳会这么乱？她明明该觉得好笑的——那个总爱捉弄人的何知秋，被人表白难道不是件很滑稽的事？

可心脏偏像揣了只兔子，砰砰地撞着胸腔，撞得她发慌。她怕什么呢？怕叶芬被他欺负？还是……怕那个藏在心底、连自己都没敢细想的名字，从此要和别人的名字连在一起？

叶芬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我喜欢你”三个字发出去时，姜晚晚看见自己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对方正在输入中”——那行灰色的字像根细针，悬在每个人的视线里。时间好像被拉长了，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的虫鸣，甚至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姜晚晚觉得手心在冒汗，连带着后背也泛起一层薄湿。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我也喜欢你，那我们在一起吧。换情头，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何知秋的消息像排细密的针，扎得姜晚晚眼睛发酸。她猛地别过头，望着远处模糊的树影，喉间像堵着团棉花。原来他会对别人说“我也喜欢你”，原来他可以这么干脆地答应。那她过去那些被他揪着马尾追过操场的傍晚，那些被他抢了作业本又偷偷放回桌肚的清晨，算什么呢？

“哇！成了？！”女生们的尖叫拉回她的神思。姜晚晚转过头，努力扯出一个笑，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

姜晚晚恭喜恭喜

这句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讽刺。

忽然有凉意在后颈炸开，抬头时，月亮已经被乌云吞了大半。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带着秋夜的凉意。“快去亭子里！”王晓敏拽了她一把，几个人慌忙往不远处的凉亭跑。

雨越下越大，雷声在云层里滚过，把天空劈得一亮一暗。黑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走来，白色校服在雨幕里格外显眼。姜晚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

可那把伞最终停在了叶芬面前。

何知秋从包里掏出几把伞丢给她们，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温和

何知秋我送你回去

他对叶芬说完，便揽着人走进了雨里，两人的背影很快被密集的雨线模糊。

“我们打车走吧，跟你不顺路。”罗兰拍了拍她的肩。

姜晚晚站在亭子里，看着她们的车尾灯消失在雨幕里。然后她拿起一把伞，走出亭子，却在踏上人行道的瞬间，把伞柄松开了。

黑色的伞骨在地上转了几圈，被风吹得老远。雨水打在脸上，凉得像冰，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一起往下淌。她没回头，也没跑，就这么慢慢地走着，任凭秋风吹乱她的头发，雨水浸透她的校服。

路灯在雨里晕成一团团暖黄的光，照着她孤单的影子。她想起初中时，也是这样一个雨天，何知秋把伞塞给她，自己淋着雨冲进了教学楼，背影嚣张又别扭。

那时她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可此刻想起，心口却像被雨水泡得发涨，酸得发疼。

原来这就是喜欢吗？在别人的热闹里，独自淋一场没有尽头的雨，连哭都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