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子岚记忆里的2006年的夏天不算特别热,那时候的夏子岚刚好5岁出头,由于父母工作原因,他们一家在夏子岚刚出生没多久就搬到了另外一座小镇。
夏子岚对这个小镇记忆不深,只记得阴沉的天,到处都是灰白色的墙,墙上会有很多用红色油漆写的大字,不知名的杂草会从夏子岚去幼儿园的小道旁斜溢出来,然后倒在小道上,被背着夏子岚的妈妈一脚踩扁,踩扁后喷出的绿汁洒在一旁,夏子岚总是偏过头看着这一切,然后又默默转回头,盯着前面越来越近的幼儿园。
夏子岚在这座小镇里上的是幼儿园兼小学的学校,据说是全镇最好的幼儿园,夏子岚的堂姐也在这所学校读,不过堂姐读小一,夏子岚读幼儿园中班。
小学和幼儿园是同一个时间段放的,校园外总是格外的热闹,但是这热闹与夏子岚和堂姐无关,因为双方的父母都很忙,所以总是要等到这所学校几乎都空了,才来一个家长来接两人。
对于家长来迟这件事,夏子岚没有任何情感的波动。或许是年纪太小,亦或是妈妈精疲力尽的从小道那头走来,一边牵着夏子岚的手回家,一边在路上告诉夏子岚要懂事,不要添麻烦,没有额外的时间和精力给你解决麻烦。
按照幼儿园同班同学的说法就是“怪胎”。没有人愿意和夏子岚玩,夏子岚就一个人玩,一个人上厕所,夏子岚并不觉得孤独,反而乐得清闲,一个人专注于自己的事情,让夏子岚感觉到轻松自在,当然这种情形落在其他小朋友眼里就是“怪胎”。
人不管是成长到多少岁,人性里的恶意从来没有消散过,只不过有些人喜欢把它藏在内心深处,有些人喜欢把它表露在外,成为展示自己标新立异的独特之处。在第一个小孩对壮着胆子对夏子岚喊出第一声“怪胎”后,并没有受到夏子岚的任何反应,也没有遭到任何老师的实质性的惩罚,“怪胎”这个称号就一直伴随着夏子岚。
恶意没有消散,反而逐渐壮大,转变为常态,成为了下一次恶意展开的前提。夏子岚其实对于“怪胎”这个称号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依旧照常的按照自己的生活轨迹,学着老师教的大字,拼着不知道拼出来是什么的积木,还有一个人坐在跷跷板上看着天空发呆,一个人伴随着恶意的目光做着所谓的自己,也做着不给人添麻烦的小孩。
有人说,暴风雨来临前海面总是风平浪静,夏子岚对这句话深有体会。在班上同学再次被老师口头教训沉寂了几天后,“暴风雨”席卷了夏子岚的童年,给夏子岚的童年留下了浓厚的一笔。
事情发生在风和日丽的下午,与往常的下午也没有任何区别,在夏子岚离厕所还有一米远的时候,一个高个子女孩档住了夏子岚。
夏子岚往右女孩往右,夏子岚往左女孩往左,如此反复几次,在夏子岚抬头看着女孩的一瞬间,女孩的巴掌也随之而来,夏子岚记不得被扇了多少下,只记得特别痛,痛到平常没有多大感情波动的夏子岚忍不住痛哭,一直哭到上课回到教室,也没有停止。
老师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太对了,于是拉着夏子岚一个一个教室的去指认,终于到了那个女孩所在的班级,女孩恶狠狠地看着夏子岚,夏子岚害怕的低下了头,脸上的疼痛犹在,即使被冰淇淋冰敷了一会,被老师安慰许久,也没有让夏子岚忘记被打那一瞬间的空洞。
她害怕极了,她害怕被再次打,害怕被报复的时候没有人帮助自己,只有事后所谓的正义来主持公道,可是被打的时候真的很痛。
在老师的反复催促下,夏子岚颤颤巍巍的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了女孩的座位。但是女孩所在班级的老师却误会成了坐在女孩后方的男孩,可能在老师眼里一个女孩不可能做出欺负比自己还小的女孩的事情吧。 然后男孩被那个老师的鞭子狠狠的打了五六下,事情就这样结束。
夏子岚对那个男孩子感到抱歉,这是她后悔的第一件事,就是无意间冤枉了别人,给别人造成了伤害,也是自己的懦弱无能让自己不能第一时间告诉老师真正的校园霸凌者。
很多年后的夏子岚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了,但是午夜时分梦回到一张张模糊的脸对着自己喊着怪胎的时候,终于明白有些事情无法过去。
即使时间告诉你它早已成为过往云烟,但是你的心告诉你,你还是耿耿于怀于那些看不见却一直伴随着你的恶意。那些恶意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这是夏子岚后悔的第一件事。没有勇气说不,没有勇气反对,自己在恶意的包裹中,也成了恶意,伤害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