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来抬起头来,便见到二皇子妃苏贞急急忙忙朝他走来。他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安,自从上次若照随军队离开后,便一直没有消息了,而现在这座边境之城是由不久前刚封了太子的二皇子在坐镇。
二皇子妃苏贞之前和若照若来两兄弟有一些交情,边境环境实在算不上太好,这几天若来都是靠苏贞在照拂。此时看着她一脸慌忙,若来第一感觉是她遇到了什么困难,便上前去问她。苏贞看着眼前瘦削的少年,想起自己方才收到的消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苏贞?出什么事了?”若来不解地问道。
苏贞的手不禁握成了拳,深吸一口气,道:“我们这一仗和北漠打成了平手,三公主已经回来了……你哥……你哥也回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若来听到他哥哥的消息,整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可他又莫名想起若照临走前对他的态度,脚就像粘在地上了一般。苏贞见他许久没动静,又站在原地绞了半天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到:“阿来,你……你哥哥回来了,他很想你,你去看看他好吗?”
若来犹犹豫豫道:“我……他那天走之前我还……”
苏贞抠了很久的手,掌心冒了许多的汗水,最后咬咬牙道:”阿来……我……你……若照他……”
若来看着她这幅模样,以及那断断续续的语气,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苏贞斟酌许久用词,最后还是开口道:“阿来,你哥哥走了……”
如同五雷轰顶,若来整个人都有点站不稳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一下子变得冰凉,甚至于后面他都不知道苏贞说了什么,直接跌跌撞撞冲出了门。
骆遥和二皇子以及虞宋也站在那里,骆遥的头发有些许凌乱,眼睛通红,许是哭过很久了。若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盖着白布的人形,还没走到,眼泪就已经簌簌流了下来,他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个不稳,直接摔在了白布面前。随后,他颤抖着掀开那层薄薄的布,映入眼帘的是若照苍白的脸。若来的手慢慢抚上若照的脸。
“哥……哥……你怎么了……我……你不是说你会平安回来吗?你骗我……”若来将他整个人都搂进怀里,情绪也在这个时候突然爆发:“哥!你骗我……你为什么……为什么又骗我!你说好你要回来的啊!你都骗我多少次了……为什么最后还是要骗我!”
“可是,你离开的时候我还和你置气,你离开的时候,我一句话都没有跟你说……我本来,我本来还想着有些话,我要等你回来了,在慢慢说给你听的啊!哥!你醒一醒好不好,你看看我啊!你快醒过来!哥!”若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死死握住若照早已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虞宋见他现下情绪激动,又为难的看着二皇子和骆遥,最后看向刚刚赶来的苏贞。苏贞同样为难道:“现下自然是尽早安葬阿照,可阿来如今情绪激动,我这……”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骆遥上前:“阿来,给你哥哥找一个睡觉的地方吧!我想,他一路劳累,也该找个地方让他休息了。”
可若来就像疯了一样,将若照搂地更紧:“不!不!我哥他只是睡着了,你们不要带走他,他只是睡着了啊!只是睡着了……”他的眼泪一直往下流,流着流着,若来突然呕出一口鲜血,骆遥慌忙上前扶住他:“阿来!你怎么了!”若来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他虚弱地喊了一声“哥”便失去了知觉。骆遥慌忙抱起他喊道:“快去请医师!”
若来是被疼醒的,他费劲的睁开眼睛,可入目的仍然一片模糊,他莫名有点慌,他虽天生就有眼疾,但也只是不辨五色而已,可现在,眼睛却是也看不清了。
“阿来?你醒了?”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响起,若来只看到一个素色的身影走过来,但如此清冽的女子的声音,也只有骆遥了。
骆遥心中于他有愧,又想着他是若照的弟弟,这几日几乎天天都来照顾他。若来嘴唇发白,他努力挣了挣眼,世界却还是一片模糊。骆遥愧疚道:“阿来,军医说,说你眼睛本来就有旧疾,那天哭太久,伤了根本……”
她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若来空洞无神的眼睛,却见那双眼睛又开始流眼泪了,若来整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嘴唇动了动:”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都不在了……”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了,嗓音都是哑的。
骆遥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此刻更是心疼他,她将若来脸上的眼泪揩走:“阿来……你哥哥的事……我也很抱歉……你……好好休息休息吧,你嗓子哑了,别说话……把药喝了吧!”
若来转过了头,他靠在床头,也没有接骆遥手里的药碗,半晌,他才哑着声音道:“三公主,我想带他回家……”
最终的战事,天宸和北漠谁也争不赢谁,打成了平局,双方君主都无心再战,最后派出人去谈判,双方各自提出相应条件,也算是平息了这次纷争。
战报传来的那天,若来靠在自己房间的棺木上,笑了笑,拿起自己的盲杖,起身出了屋子。
第二天,若来的房间里,只留下了一封别人代笔的书信,房间里空无一人,若来带走了若照的遗体,也带走了他们兄弟俩的东西。骆遥知道,若来带着若照回家了。
几年后,北漠帝都。
“女王,下雪了,您穿的这样单薄,还是快回去吧!”身边的小厮抖开一件厚厚的雪狐绒毛披风给赫羚搭上。赫羚丝毫没有回去的打算,她想起来,在京城,虞宋就是在初雪这天,和竹叶青表白的。突然,她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方白茫茫的雪原,可再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是她太想他了吗,以至于都出现幻觉了。赫羚想,或许虞宋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吧。她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宫殿。而在不远处的雪地,一行马蹄印十分清晰的印在上面。
骆遥看着眼前的墓碑,轻轻抚摸着上面雕刻的那个名字,手里面提着食盒里,全是那个人生前最爱吃食物,不远处的木屋门前,一个五官清秀,却带着点病态的男子正坐在轮椅上,他的双眼上,覆着一条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