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方夜的突然来报,慕容黎不是事先没有料到,只是他过于相信那人,但茶水撒在桌上那一刻他亦是真的慌乱,他用举国百姓的安危所下之注,输了……比大军压境更可悲的是兵临城下,他是慕容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慕容黎,他有九窍玲珑心,如今天下太平战事方止,执明便调兵遣将,与此同时己方边境也早有军报传回,若非他刻意,只怕天权兵马连两国边境线都跨不过。
直到他真正立于城下,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执明眼中那冰冷的杀意,他才明白他还是他,他也是他,可他们早已不再是他们,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各自为政,聚少离多,昔日情义也逐渐淡漠,或许是从太傅一事,又或许是从子煜一事,谁知道呢?既如此,便罢了,与他一战又何妨,况且,总而言之,是自己欠他的,不是吗?我的命,你要?拿去,我的百姓,你若动,我必叫你也一尝灭国之痛。
出城前,准确来说应该是执明大军抵达都城前,慕容黎就已写了绝笔书信与遗诏,若有战,国主殉国,百姓无恙则瑶光向天权称臣,若执明敢屠城便迎回遖宿毓骁,取执明而代之。
“阿离…见过王上。”良久,慕容黎依旧如从前那般向执明行礼,自称阿离,眉眼含笑。
执明一怔,随即冷言道;“事已至此,你又何必虚情假意来诓骗本王,不若痛快一战。”
“王上当真要战?”慕容黎反问,语调平和好似闲话家常。
“王上难道当真以为你能长驱直入是我瑶光将士无能吗?王上不会以为阿离毫无防备吧。”慕容黎笑着说道,只不过这笑容中掺杂着不忍和苦涩,他不想的,他不想逼他,不想伤他,可他却要他死。
“慕容黎,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在设计本王,等着瓮中捉鳖,想来是当日行刺未果,如今你要亲取本王性命,也好,你我今日便做个了断。”执明的话慕容黎没懂,什么叫当日行刺未果,但眼下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与其解释不如将计就计,慕容黎狠了狠心,抬手示意城墙上的方夜出兵,霎时,高墙之上箭如雨下,城内也涌现出大量士兵冲锋陷阵,“来的好。”执明似乎对这一刻期待已久,两军混战,双方兵力旗鼓相当,慕容黎并未在兵力上压制执明,他不屑更不愿,可他自己却一直以武力压制执明,使其无法抽身。
“就这么恨我。”面对慕容黎的长久压制,执明发问。
“恨,恨我自己这一条命抵不了太傅和子煜两个人,便是我死他们也回不来了,不是吗?”慕容黎持续挑衅,丝毫不顾及周边的厮杀声。
“但本王能泄愤,还能坐上共主之位,何乐而不为?”执明也被气笑了,直接剑指慕容黎胸膛,终于他摆脱了他占了上风,反守为攻。
原来这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这天下,他慕容黎是他问鼎至尊之位的绊脚石。“好,我给你。”慕容黎手握星铭向前一步,疼,是利刃刺入脏腑的、撕心裂肺的疼,慕容黎死死攥着星铭望向执明,不顾漫天的大雨滂沱、不顾两军厮杀的混乱和方夜的惊呼,他笑了,笑的放肆又坦然、无声却妖艳,“执明,带我走,天下给你,我的命也给你。”说完,不待执明反应,后退一步翻身上了一匹战马,顺带将执明也一把捞了上去,在乱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随后扬言:“负隅顽抗者,杀无赦!”显然,这话是说给方夜听的,执明已经被自家主子带走了,这战场上就没什么能让他顾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