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妄舒起身去楼下超市买了条一次性内裤,和一件白衬衫和黑色短裤。
回来的时候他看见方秋辞洗好澡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江妄舒静静看着她,突然觉得她好像秋天学校里梧桐树飘落的叶子。
美丽,忧郁,易碎。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当时他才五岁,还在B市读幼儿园,爸爸妈妈去了外地,把他托付给了方旭一家照顾一年。
小小的江妄舒第一次一个人面对一个陌生的家庭,有些害怕和拘束。
方旭和刘凝对他很热情,只有方秋辞不怎么爱搭理他。
当时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江妄舒就和方秋辞挤在一个房间里睡。
在这个家的第一个晚上,江妄舒和方秋辞背对背一起睡,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他不习惯有人和他一起睡觉。
直到后半夜,困意席卷了他的大脑,他准备合上眼进入梦乡时,一个人从他身后紧紧圈住他。
一夜无眠。
时间久了,他发现,这个沉默寡言和他除了睡同一张床外,就没有交集的方秋辞有一个习惯,那就是睡觉总会抱紧身边的东西,醒来以后就什么都忘了。
后来他想过和方秋辞说一下,让她睡觉别抱着他了。但或许是因为尴尬,又或许是因为每个夜晚那温暖的怀抱,渐渐让他不安的心莫名安静下来的缘故,他就一直把话憋在心里没说出口。
慢慢地,他发现,方秋辞似乎有些不一样,她身上总有股说不上来的负面情绪,她好像还很怕方旭,九岁的年纪干着家里最多的活,每天都在拼命学习。
不过这些和他没有太大关系。
两人交谈最多的时候是在一个午后。
那时,幼儿园的小朋友总是莫名欺负他,给起外号,朝他丢垃圾,一口一个“孤儿”,可他的爸爸妈妈只是要去外地一年而已,他怎么就成“孤儿”了,他不懂,但是罪恶本就没有理由。
他不想告诉方旭和刘凝,怕添麻烦。
直到一次方秋辞来接他放学时,意外看到他被班上的小朋友欺负时,愤怒地冲上去,紧紧环住他,把那些人赶走后,还带着他去买了一盒水果糖。
那时,夕阳很漂亮,零碎的撒在地面上,映在方秋辞的脸上。
方秋辞牵着他的小手,晃了晃后,问:“江妄舒,有人欺负你这件事怎么不和我说?”
“没关系的。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
“……”一阵良久的沉默后,方秋辞还是开了口,“可以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
“我很奇怪,这是我爸爸说的,不过我确实很奇怪。我不爱玩游戏,不贪嘴,也不喜欢和人交朋友,我觉得这些很没意思。”江妄舒思索了会儿,“我没多少朋友,就被人欺负,爸爸妈妈也不管我,还骂我说我事多。”
方秋辞突然一阵心酸,感觉找到了同类。
一个和她一样,卑微,不被人爱的同类。
她拿起一颗糖,塞进江妄舒嘴里:“吃糖。”
江妄舒乖乖地吃了一颗又一颗,但其实他不怎么爱吃的。
但是,他感觉好像她喂的更甜一点。
后来……后来江妄舒去了c市,和方秋辞一别就是九年。
回来的时候,他好巧不巧刚好撞上方秋辞参加的钢琴大赛的比赛时间。
江妄舒听说后,立马赶到了比赛现场,当时人潮汹涌,他费了很大劲才挤到前排观赛。
随后,他听到主持人笑盈盈地说:“下一位选手——方秋辞。”
方秋辞扎着丸子头,额前有几根碎发飘落,脸蛋很白净,一双桃花眼嘴唇殷红,一袭白色拖地长裙美得惊心动魄。
像皎洁的月,触不到,却又想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弹奏的是贝多芬的《月光》,这首曲子悠远轻柔,琴声仿佛把人带到了大海边,看见了月光倾泻,海面霎时波光粼粼。
最后她拿了这次比赛的二等奖。
江妄舒的眼中映着她拿着奖杯洁白的身影,台上的她闪闪发光,仿佛高不可攀。
他发现自己好像有了一个秘密。
一个想拥抱月亮的秘密。
他后来跟着他爸去方旭那拜访了一下,他看见方秋辞的时候,明显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每一下都很有力,心脏似乎都要冲破胸膛跳了出来。
他按耐住内心的狂喜,强装镇定地说:“表姐,又见面了。”
可没想到,方秋辞有些疑惑:“我们……见过。”
“我,江妄舒。”
“对不起啊,这几年事情太多了,我一时间想不起来你是谁。可以说说我们之前怎么认识吗?”
她忘了。
他的思绪有些飘忽,就好像一艘船被浪潮无情的拍打,在茫茫大海中寻不到方向。
不过想想,他也就和她认识了一年罢了,而且他也听说了她为了帮父亲还债,每年参加各种比赛赚钱,忙得很。
他忽然不想告诉她以前的一切,毕竟毫无意义。
她忘了,就表示,他在她心里并不重要,只是一个过客罢了,既然只是过客,就没有解释的必要,还不如让一切倒流,重新开始。
“之前来过你家吃饭,不过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