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楼道,看见伊小馨和沈洁,秦肆只是觉得有点意外,心里并不激动。
“同学,中午好,谢谢你们昨晚帮我们提水……嗯……这里有些水果,是我们的一份小小心意,请你收下……”伊小馨有些娇羞地将一袋水果递给秦肆。袋子里有李子,还有香蕉。
秦肆摆摆手,淡淡地说:“举手之劳,你们不用那么客气!”
“收下吧!”沈洁迅速从伊小馨手中抢过袋子硬塞给秦肆。
“那,那个,谢谢了!”秦肆不好意思再推辞了。
沈洁拢了一下头发,大大方方地问秦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秦肆。秦始皇的秦,放肆的肆!”秦肆简单地说了他的名字。
伊小馨“噗呲”笑出声来,感觉秦肆挺有趣的。一个名字,竟然可以说得那么通俗易懂。
“原来你就是秦肆啊!”沈洁也笑了笑,很是好奇地问秦肆:“我们班都还没有选班干部,你们宿舍的人怎么个个都叫你文艺委员呀?”
秦肆一本正经地解释:“有一次在卫生间洗澡,我唱歌唱得太投入了,把他们感动得都哭了。后来他们就喜欢叫我文艺委员了!”
“骗人!”伊小馨嘴角稍稍上扬,似笑非笑,一点都不相信秦肆所说的话,心里却充满了困惑,不明白秦肆身上为什么会有一种让她悸动的亲切感。
“等哪天有空了,麻烦你唱首歌给我们听,让我们也哭一回哦,尝尝眼泪的滋味!”沈洁明显也是不相信秦肆的说辞,嫣然一笑,就对秦肆说:“我们要回宿舍午睡一会。下次有空聊,再见啊!”
“好的,再见!”秦肆挥手道别,提水果回宿舍。
伊小馨和沈洁手拉着手上楼的时候,一直谈论秦肆。沈洁双手叉腰模仿秦肆的语气说:“我叫秦肆。秦始皇的秦,放肆的肆!”
“哎……小洁你,你不要再学秦肆那样说话了……我,我真的笑,笑得肚子都痛完了……”伊小馨捂着肚子蹲在三楼的过道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洁也蹲了下来,笑着说:“他父母还真会给他取名字啊!”
“确实是个让人很容易记住的名字!”伊小馨抿嘴微笑,扶着墙站起来。
往宿舍走的秦肆自然不知道,他在楼道那样介绍自己的名字会让伊小馨她们反复笑痛肚子。“您好,我叫秦肆。秦始皇的秦,放肆的肆!”前世从事房产中介行业时秦肆常常这样向客户介绍他的名字,以便加深客户对他的印象。死而复生后秦肆有了极大的变化,习惯以中年人的心态接人待物。凌晨两、三点钟岑义晓等人那样热烈讨论几个女生的长相和身材,对于秦肆来说完全是一种很幼稚的行为,故而不屑参与。
不知不觉中,秦肆走到了宿舍门口,张敏军从里面冲出来,一把抢过秦肆手上的袋子打开来看,哇哇大叫:“哇噻,有李子,有香蕉耶!”
“我吃个香蕉!”张敏军边说边掰香蕉,还顺手把几颗李子装进裤兜。秦肆眉头皱了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
倒不是秦肆小气,主要是张敏军有个坏毛病,经常喜欢贪小便宜,家境明明是最好的,每个月生活费八、九百元,他却十分吝啬,惹得整个宿舍的人很反感。
“哧”秦肆深吸了一口气,从张敏军手中抢过袋子,提到木桌上放,转头招呼黄洪新、韦海国吃水果。
“谢谢文艺委员!”黄洪新和韦海国同时开口道谢。
二人还没走到木桌边,只见张敏军已经扑到木桌上掰香蕉,嘴里含着大半颗李子,口齿不清地说:“我再要一个香蕉!”
“你留点香蕉给老赵!”秦肆瞪了张敏军一眼,语气显得很严厉。
张敏军愣了一下,仍是掰了一个香蕉装进裤兜。见到袋子里还有很多李子,张敏军又抓了一把,笑呵呵地跑去隔壁1003宿舍里玩。
“我呸!”黄洪新撇撇嘴,抓起两颗李子,一边吃,一边说他长那么大还是头一次碰见张敏军脸皮这么厚的人。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韦海国摇摇头,笑着对秦肆说:“文艺委员你这人脾气也太好了,刚刚换作我是你,直接吼张敏军两句,这老小子平时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都是在宿舍外面吃完了,才进宿舍!”
秦肆沉默了一会,拿起一个香蕉递给韦海国:“我们总不能学他吧?真像了他那样,我们跟他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哈哈!”韦海国大声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震得大门两边的窗户隐隐颤动。
黄洪新吃完李子,指着木桌右角上的一个饭盒,朝秦肆说:“文艺委员,我之前帮你打的饭放到你饭盒里了。”
“辛苦了!”秦肆拍拍王立杰的肩膀,端起饭盒打开看,见里面有一个鸡腿,转身问黄洪新:“唯一,里面怎么有一个鸡腿?”
“我特意给你买的!”黄洪新砰地坐到床上,微微笑着劝秦肆:“文艺委员你太瘦了,平时要多吃点肉,不然,身体很容易垮的!”
望着黄洪新脸上憨厚朴实的笑容,秦肆感慨万千。“唯一”是秦肆给黄洪新取的外号,前世军训期间取的,当时整个宿舍只有黄洪新一个人戴着眼镜,有手机。对于韦海国等人来说,军训是几天前的事情。在秦肆心里,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一段人生经历。
“文艺委员你趁热吃鸡腿呀,凉了就不好吃了!”黄洪新将手伸到秦肆面前晃了晃。
秦肆顿时回过神来,随后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块钱,递给黄洪新:“给你鸡腿钱,我可不能占你便宜!”
“说啥傻话,一个鸡腿一块钱,偶尔请一次,我还是请得起的,文艺委员你太小看我了!”黄洪新拼命往床里头缩,死活不肯收秦肆的钱。就在这时,张敏军回来了,从床上抱起一堆脏衣服,钻进洗漱间。
两、三分钟后,张敏军从洗漱间里走出来,搓着双手问韦海国:“国哥,我忘了买洗衣粉了,你能不能先借点给我用?”
“你小子上周问我要了三次洗衣粉,每次都说忘了买。今天又问,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说话?你每次有求必应!”韦海国说完话把头扭过一边,仿佛多看张敏军一眼自己就会倒霉。
张敏军愣在原地,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不知所措。秦肆终究狠不下心,轻轻说:“我的洗衣粉放在洗漱间第二个桶里面!”
“谢谢文艺委员!”张敏军激动得眉开眼笑,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洗漱间洗衣服。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韦海国大声地说着,根本不怕被张敏军听到,反倒像是故意说给张敏军听的。
下午三点多钟,韦海国和黄洪新一起去学校外面的网吧上网。秦肆打算上教室看一会书,整理一下脑海中的前世那些在各种杂志上发表过的文章,将它们写到信笺上,方便以后投稿。
没有任何经济收入来源,这种状况像座大山,压在秦肆肩头上,让秦肆坐卧不安。前世母亲为了供他读书,没日没夜地养蚕,操劳过度,不到五十五岁就撒手人寰。他不允许同样的悲剧又重演一次。正如凌晨所想那样,只要有了稿费,他就有能力改变现状!
“果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秦肆自言自语地走到实验楼下的长廊入口时,突然听到赵永敬的声音从前方老远的地方传过来。
秦肆走近一看,发现赵永敬和幼师班的三个女生在实验楼北侧的花坛边打羽毛球。其中的一个女生叫胡艳萍,瓜子脸,丹凤眼,柳叶眉,皮肤白皙,胸部高耸,银铃般的笑声似乎有一种魔性,在阳光下四处弥散。
恍惚间,秦肆蓦然想起了前世赵永敬是跟幼师班女生打羽毛球时认识胡艳萍,没多久后两人公开恋爱关系。
“轮到我打了!”赵永敬从一个女生手里接过球拍,回头看到秦肆,朝秦肆挥挥手,“阿肆,过来打羽毛球啊!”
“不了,我要去教室忙点事情!”秦肆摇头拒绝,快步穿过长廊。
到了503教室门口,秦肆推门而入,两个女生抬头看了看秦肆,视线很快又回到书本上。秦肆屏声敛息,默默地向他座位走去。
窗边第五排第一张课桌,一切如故,课桌最上面的两本课外书《多情剑客无情剑》和《文化苦旅》最为显眼,使秦肆心神恍恍惚惚——前世大三搬教室时遗失的两本课外书,竟是这样重新拥有!
秦肆颤抖抖地翻开《文化苦旅》扉页,就见他读高二时候用圆珠笔写的一段话:“其实,所有的故乡原本不都是异乡吗?所谓故乡不过是我们祖先漂泊旅程中落脚的最后一站!”
一阵大风忽然闯进来,课桌上比较薄些的课本自动翻开,秦肆静静地看着,看着一个个方块字快速跳跃,又快速地消失。
之前说来教室看书,一个小时过去了,秦肆始终像一尊雕塑,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哎,那个同学,我们先回宿舍了,你走的时候记得锁好教室的门!”坐第二排第三桌的女生蓝婷站起来对秦肆说了句话,也不等秦肆说些什么,就拉着另一个女生韦玉清急急忙忙地离开教室。
沉思了半晌,秦肆起身遥望远处那片山峦。“明天坐看云起时,那些山峰上的云还是今日看到的吗?”秦肆轻轻地问自己。
白云沉默不语,群山肃穆。
又红又大的落日在山尖上还没下沉,已有薄暮悄然四起,教学楼对面的图书馆如同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用很沉稳的语气,缓缓讲述一个个遥远又近似咫尺的故事。
“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都会好的,你不要想那么多了!”
秦肆小声地安慰自己,走到教室门口,刚锁好门,转身,随即看见一个长头发的男生急匆匆地朝他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