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危骨八岁生日的礼物是乌龟,很小很小的乌龟。
彼时她还无法和黑瞎子正常交流,但简单词汇还是会的。
“这、是、……什么?”
黑瞎子沉凝片刻,说:“这是王八。”
“王、八?”
女孩眨巴着眼睛。
“能、吃吗?”
“……可以,但我不建议,因为这是你的生日礼物。”黑瞎子笑道,“它是种长寿的动物,你死了它还在,可以让它给你守墓。”
危骨歪了歪头。
哦,它是可以、活很久的储备粮。
2.
危骨没给乌龟起名字,只叫它“龟龟”。
本来是想要叫“王王”或者“八八”的,但这两个都是怎么读怎么别扭的话,于是黑瞎子让她改成了“龟龟”。
不过黑瞎子还是想,听这个依旧带着野性的女孩嘴里说叠词,实在是感到别扭。
3.
自从危骨已经可以与旁人无异的交流后,初遇黑瞎子时的那些记忆就总是会在她的梦里出现。
她不喜欢。
可危骨没有办法,她环抱着那只狼崽,让那些片段在她脑海里奔腾穿梭,痛得在黑夜里无声地呜咽。
那只狼崽长大了,她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月。因为它额头上面有一缕毛的形状特别像一轮弯月。
月是只聪明的母狼,在她无数次午夜梦魇时,总是它轻轻的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安抚她。
她依旧是它的狼王。
她会永远保护它。
4.
危骨学东西很快,但在某种程度上又很笨。
她可以轻松学会知识,却怎么也消灭不了她的兽性。
她可以压下去,死死地为了黑瞎子压下去,但她磨灭不了。
她是被狼乳养大的孩子,她在六岁之前食生肉饮滚血,夏天热了她就直接跳进河里,冬天没有皮毛保暖她便真实意义上的与虎谋皮,大山野的狂风吹出了野蛮生长的狼女,她看着雪白的兔子第一印象绝不是认为可爱,而是在思考用什么角度方便一口咬断它的脖子。
危骨可真是个神奇的生物,她慢慢拥有了人的智慧,看黑瞎子的眼神却依旧纯净,像漫无边际的原野。
天真的残忍,暴戾的宽容,爱是纯粹的,畏惧也是纯粹的,认为他强所以听从他,可就像狼群里没有谁不想当狼王一样,她依旧会找个机会,一口咬定黑瞎子的脖子。
危骨越来越像一个人类,可狼的许多习性她从未改变。
黑瞎子莫名庆幸,如果不是因为参加过什么实验,危骨可能到现在都是头野生幼狼,一个字都写不会。
5.
黑瞎子觉得危骨养不熟。
这么说可能有些无情了,但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如果是别人来看,反倒会觉得危骨是个懵懂的孩童。
她乖乖地跟着黑瞎子学习,逼自己吃熟食吃中药,把自己一步步地往人类的道路上赶。
她知道这样自己才能生存下去。
直到黑夜里,危骨蜷缩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天空时,她那种狼的孤寂,兽的纯净,才会展露出来。
偶尔黑瞎子发出动静,她就如暗夜里危险阴冷的野狼,牢牢盯着他,像野兽在锁定猎物。
其实这也正常,这种狼群中养大的孩子,短短两年可以开始适应人类生活方式,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估计和那些给她身上留下针孔的药剂有关。
狼的本性是只对自己和血脉忠诚,至少在黑瞎子看来,危骨是没办法被驯化的。
她流的是滚烫的血,眼神却比任何冷血动物还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