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梦里参加零天伊的葬礼。
她葬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行人深一个浅一个踩出的足印踩实了埋在骨灰的湿土,重要人物还没有来齐,旁观的人却围了一圈。
我凝视着那块盖在她身上的泥土,因为是新翻的土就和比旁边干旱了很久的土地颜色更深,很好认出来。不知情的人偶尔会踩过去,谁都没有去制止。
这里紧邻着被沙漠化的草原,满天都是灰尘和沙雾,乌云很高的在天空上,极薄的一层隐蔽在沙尘后,沉重的天空遥不可及的飘在头上,看得出来让这鬼天气飞起来很费力。
那两兄弟无趣地朝着对方踢石子,时不时听得到有人因为他们不同颜色的位置的短辫评价几句,但他们还是懒洋洋地倚在一边,好像这里发生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易正连穿的很隆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的坟墓,过长的鬓发衬托着苍白的脸庞,深色的瞳孔只剩巨大的阴影,倒影里只有漆黑的一片。
易年半透明的混在人群里,若无其事地翻着不知道哪里掉出来的钱包,同时还从一个人的挎包里掏出来一块巧克力,但没几个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唯一稍稍有点在意这场葬礼的只有漂浮在半空俯视着的斯,她身后那双跟随在披风后闪烁的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吹离了。“我在意的不是你给我搞一次多隆重的仪式。”那双眼睛旁浇出一具透明的身体,“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了?”
“没有。”她抿了抿唇,似乎是掩饰她的笑意,“所以我没搞得多隆重。”
“……好吧。”零天伊欲言又止了很久,最后泄气的重重把脑袋垂了下去,“那你告诉我,叶合会不会来?”
“她早来了,只是你不知道她的样子罢了。”斯轻描淡写地动了动唇,“而且她看到你了。”
看见零天伊警惕地左右张望,她的嘴角抽搐似的别出一个嘲笑:“别看了,葬礼快开始了。”
四面八方传来乐器的演奏声,零天伊压低声音问她:“那这里是哪?”
她无言地摇摇头,轻盈的披风带动着身体飘动:“这里不能简单的用方位概括了。
“这里是你刚出生的时间点,而从此你就已经彻彻底底死了,从你刚出生的那一刻。”
零天伊哑然失笑,眨了眨眼睛往她的墓地看去:“没有一个人哀悼我?”
斯没有理她,剩下那句话没说出口。
我安静地听着她们的讲话声,然后沉入地面游到她的骨骸处,捧起它升入半空中,悄然无息地撒入一户人家的花坛中。
花坛后的窗户开了,深色的窗帘后出现一个平静的女孩,她与我的目光只接触了一秒就低下了头,望见那一片人声鼎沸:“这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的。”
她马上就要消失了,你不去看看她吗?蝴蝶的翅膀已经扇动了。
没什么的。她把头埋的更深些。就算从开始零天伊就死了,她也不会真正消失的。
为什么?我瞥了披风后那具几乎看不见的身体,那双残灯般扑烁的眼睛越来越不稳定。她真的快死了。
她没有回答,抬起头看灰暗的天空。花坛上零零散散的骨灰冒出点点火星燃烧起来,在噼里啪啦的声响中,远处的哀乐渐渐停息,人群的鼎沸声突然演变成了窃窃私语。
天空极速黑了下来,只有所有人的上空出现了一个明亮的洞,洞里的光芒照在女孩的脸上,她还是从容不迫地注视着天空。
我没打听到这个仪式还有这么一出,便从花坛边缘跃起朝着天空飞去,我半透明的身体立刻万丈光芒穿透,对上地面上拥挤在一起的人群的目光的一瞬间,他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为什么是欢呼声?我暂时的迷茫了一秒,又俯冲到人群中间,看见站在窗户后的女孩正平淡地看着我,准确说是看着我身后那个闪耀的眼睛。
洞里的星云流转,灿烂的风暴里夹杂着五彩斑斓的云霞,这一个出现在黑夜里的洞口不约而同被后世的人称作“天空的眼睛”,而如今这只初次睁开的眼睛,产生的引力正在吸引着零天伊的灵魂。
披风后的本来即将消失的身体轻盈地朝天空飘去,她在烟火一般灿烂的光辉里惊喜地看着她逐渐变为实体的影子,目光被她乱飞的发丝扰乱,露出一个欣喜但是同样迷茫的笑容。
易正连终于从自己心情中脱离出来,迷离地看着渐渐演变成一个小点的零天伊,迷迷糊糊地向前走了一步。
等那个点完全消失在强烈的光线下时,天空缓缓地合上,阴云散去,所有人仰望着许多年来第一次的晴空,惊讶到忘记了这里是一个仪式。
“我说了吧。”她的声音很清晰的到达耳边,“她要是死了,总有人会费尽心思的。”
我疑惑不解地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孩远远比我知道的还更多,甚至还有些捉摸不定:“你怎么知道的?”
她露出一个苦笑:“在我成为救世主的时候我就什么都知道了,只是我选择说的时机和人物罢了。”她拉上了帘子,“你的好意我领了,不过你还是不要用零天伊来讨好我。”
我刚想说话,她再次往天空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眼神黯淡地低下头:“我知道我不值得她那么在意,我也不在意她。
“她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