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在观舞,独我更注心于琉璃杯中散发着阵阵酒香的米酒,趁着轻语暂时不在,我偷偷朝前瞧了一眼,见祖父阿爹都未注意到我,便不管不顾地端起了酒酿。
酒香味扑鼻而来,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东西,小心地抿了一口,便迷恋上了这个味道。
干净透亮的液体包裹着粒粒分明洁白圆润的米粒,入口却并不似烈酒般刺喉苦涩,反而是给我一种极为清新的感觉,酒水醇美香甜,熟透了的糯米软乎乎的,一口咬下去,无与伦比的香甜瞬间包裹住了整个我,仿佛心窝子都变得甜津津的。
大半杯米酿入了肚,我只觉得有些飘飘然,脸上身上也燥得慌,同二哥知会了一声,便出了殿门。
而今已是立冬,风里携带着些许的寒意朝我席卷而来,我打了个激灵,脑子也跟着有些恍惚,仿佛是醉了。
我儿时也偷偷喝过祖父的酒,但那酒苦涩刺喉得很,只喝了一点,便叫我迷糊得分不清南北,睡了整整一日。
我摸了摸脸,只觉得烫手得很,深知这幅模样不能回去,我便跟着感觉在这宫里胡逛,七拐八绕竟来到了一处池塘。
这个季节,池塘里的荷花早都谢的没了影,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汪清水,不时有鱼儿探出脑袋侦查水上的情况。
我走到池边靠着阑干坐下,水面倒映出我的模样,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当真是醉了。
在这里吹吹风,应该一会儿就醒酒了吧。
我闭上眼睛,睡着了似的动也不动,任由寒冷的风吹打在我的脸上身上。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好听又陌生的声音传来,我猛地惊醒,戒备地朝来人看去。
又是他。
我毫不客气地问:“你为何在此?”
他耸耸肩,不答反问我:“安平郡主都能来此,缘何我就来不得?”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是,何况他地位比我高。
趁着我神游天际,他已经悠悠然坐到了我的身边。
“我叫唐棣,以前说过的。你还记得吧。”
棠棣?
棠棣?
是哪个?
记忆里似乎确实有过这个人的存在,当时我还怕他因为几块桃花酥的钱追到我家里要呐。
我想着人家一个富贵无双尊贵无比的堂堂王子,总不至于因为一锭碎银子记了我一年,恰好今日又在宫中遇到,所以专程来找我还钱吧,便随口答道:“记得。”
听到我的回答,他似乎非常高兴,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问我:“那你还欠我一锭银子,你也记得吧?”
我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喂,你好歹也是一国王子,怎么如此小肚鸡肠,一两碎银子也要计较!”况且都过了一年了!
大昌赤郾历来以互遣质子来维护两国和平,每十五年更换一次。
说得不好听,其实就是去当人质。被送去当质子的皇子一向不受宠爱,听说这次被送去赤郾的是皇帝的第三个皇子,名字好像叫做刘长宥,母亲是当朝皇后的陪嫁宫女,因着地位低下不受宠,连带着自己的儿子出世就不被重视,还经常受到别人的欺负凌虐。
但赤焰国到了如今的国主唐溢这一代,却是反着来了。唐溢宫中后妃无数,女儿无数,但儿子却始终只有唐棣这么一个。
倒不是唐溢有多痴爱女儿,而是他当真是生不出儿子呀!
像受到了诅咒似的,阖宫中上到王后,下至美人,但凡哪一位有了身孕,怀的若是女儿,就会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被生下来。怀的若是儿子,要么胎死腹中,要么是生下来了,但不久又会因为各种原因而致夭折。
这原因各种各样,不带重复还极为离谱,什么喝奶呛死,睡觉猝死,盖被被捂死,翻身被压死,更离谱的是还有一出生嚎了两嗓子,全宫都为之兴奋不已的时候,孩子突然莫名地就死了。
不过这些都是我听哥哥讲的,是真是假有待考证,但听时我还在为赤郾国国主感到可怜,感叹唯一存活下来的小王子生命顽强,堪称奇迹。
我那时还亲切的赋予了他“奇迹小王子”的称号。
听说奇迹小王子是赤郾国王后所生,生下来时体质孱弱,需要整日整日的灌药。有好几次医官直接盖棺定论,都说成不了了,王后也日日落泪,谁知小王子命大,硬是撑过了医官所说的一日又一日。成了赤焰国唯一的希望。
赤焰国上下都把奇迹小王子当作眼珠子来疼,国主王后更是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但两国缔结契约仍在,赤焰国国主真的是剜了心似的哭着把奇迹小王子送到了大昌。
不同于以往,赤焰国这代国主膝下王子单薄到可怜,送奇迹小王子来大昌时,可是甘愿无偿奉出三座城池,五十万辆黄金,只为换奇迹小王子在大昌不受苛待,平安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