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门口有数十士兵把守,其中两名拿着一张黄纸一一比对着通行的百姓,像是在查验纸上画着的什么人。为首将领装束打扮的两个青年男人站在队前左右盘桓,瞧见身带大型物什的百姓总要打开包袱搜寻一番。
隔着还有十几里的路程,我认出了那两名守城的将军,欣喜之余,心中又升起疑虑。
迎着风声,我扯着嗓子喊道:“阿棣,先停下!”
“好。吁……”
唐棣二话不说,手上施力一拉辔,黑马昂首扬蹄嘶鸣一声,便稳稳停在路旁,昭意兄弟二人也紧随其后将马停在道路一侧。
“灵均,怎么了?”
我眼睛盯着远处的那两人,心中五味陈杂。城门下的两位将军原都是我的故交,那是与唐棣相识后,我常入宫寻他,每次被值守宫门的侍卫拦截,都是他们兄弟二人为我解围,放我出行。
于城门前,左侧那人名唤重远漪,右边那位则是重明赫。
两位将军是大昌的开国功臣重远明老将军家的公子,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家中手足七八,独他二人感情最是要好。受忠君爱国的重老将军的影响,兄弟二人皆是为人耿直,刚正不阿之辈,自小便有满腔抱负,一心只想保家卫国。文韬武略,样样双全,不满二十二岁,便已官至禁军左右统领,掌管羽营卫。
羽营卫,是皇家地位最高的禁军队,全营七百三十八人,无一不是对皇家忠心耿耿,死而后已。他们只负责守护宫中安稳,而左右统领,更是非君王命不护,非君王令不受,非死不离君王身。
究竟是何等重要的人,需要动用羽营卫的人前来亲查。
我望着城门神色凝重,心中焦急,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折身返回郊外的驿站。
“皇城守卫森严,我们这身装扮太过打眼,恐怕进不了城,还要被当作敌国细作被抓进庭衙。这样,我们四人兵分两路,唐棣和我一起。李昭、李意,你们两个乔装成流落外乡多年,家中逢难苦无依靠,前来投奔亲戚的兄弟。混进城后在张浦瑱酒楼等我们。”
“可是主上……”
“无事,你们先去。”
昭意兄弟得了命便利索的抱拳走人。
而在乔装扮成夫妻还是兄妹这个问题上,我与唐棣争执不休,最后还是我退一步,答应与他扮作夫妻,混进城中。
以前都是唐棣依我,如今反成为我顺他意了,即便是唯一一次。
为了亲人。
唐棣不须打扮,单站在人群中,便是万众瞩目最耀眼的那个,所以这次我不仅让他换了麻衣,还将他画成了六旬老者的模样。
站在镜前,唐棣蹙起眉转了个圈后不满的向我抗议:“我这么美,为什么要让我扮成个糟老头子!”
我满脸戏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就是因为你长得太美,太惹人注意,所以才要打扮成老头子咯。”
“你故意的。”
以前在意见上不合,有了分歧,我向来不是肯吃亏的,唐棣从未赢过我,如今我又如何会甘愿退让。
他看出我的心思,却也无可奈何,认命戴了假发白眉,与同样年过半百打扮的我互相搀扶着来到城门口。
许是我们折身回驿站的时候,验像的侍卫同重氏兄弟已经互换了职责,重明赫重远漪站在队前,手中各拿着一张黄色布卷。重明赫看看我,又看看画,眯着鹰眸仔仔细细比对许久才说放我通行。
重远漪看唐棣亦是此般,皱着眉眼神古怪,良久才说:“可以走了。”
“站住!”
可正当我俩搀扶着即将踏入城门,重远漪却又突然把我们叫住。
我儿时不爱念书,只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幻容这方面颇有造诣,曾还将轻语画作我的模样替我留在微雨轩,骗过了府中一众小丫鬟,连两位哥哥也没认得出。
而我在外面玩了一整天,尽兴回到府中时恰好遇到正要去往微雨轩的阿娘。阿娘打量许久认出我,又罚了我禁足半个月。
我对我的幻容术向来自信,如阿娘说的,“你是我亲生的,别说幻了容,就算放在人群里,阿娘也一定能将你认出来”,除非对我极为亲近熟悉的人,一般人根本无法辨别出我的幻容。
既未点名道姓,我与唐棣自然不会乖乖停下。对视一眼后一致选择对重远漪的话置若罔闻,半步不停的往前走,身后的侍卫却一下子涌了过来,将我和唐棣包围在中间。
百姓被吓得跑得飞快,一阵吵嚷慌乱过后,城门下便只剩下羽营卫的人和我与唐棣。
“你们什么意思?”唐棣神色戒备,揽住了我的肩头。
但重远漪踱步过来,只是站到了我的身前,动作利落地将手上的布卷摊开横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