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拉着卓翼宸，他头上戴着红色的帷幕，长长地垂下来，让人有些幻视新娘的喜服。而后，我轻轻掀起了他的红盖头。
光线骤然入眼，卓翼宸微微一怔，脸上的神情在瞬息间凝固。那抹突如其来的光影打乱了他的思绪，恍若一层薄纱笼罩心头，令他一时难以辨清现实与错觉的边界。
卓翼宸“这么晚了，我居然跑得这么远吗？”
赵远舟“是啊，谁知道小卓大人哪来的闲情雅致，还专门选了天香阁。”
面对赵远舟不客气的嘲笑，卓翼宸张了张嘴，有些百口莫辩。
他现在还有些后怕，自己险些真的伤了人，哪怕那时他自己并无意识，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天亮以后，我们便又去了大荒，去寻找冰夷的陵墓，英磊自然是我们的向导。
到了夜里，卓翼宸被迫又入了梦境，而离仑天生就具有控梦的能力。如今他已经没有自己的实体，所以相貌与我别无二致，只是银发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
离仑瞒着我与卓翼宸相见，就是要问一些问题，那些问题，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亦没有办法释怀。
第一个问题。
黑玖“做人好，还是做妖好。”
卓翼宸“当然还是做人好，如果有选择，谁会愿意做一个被人嫌恶的妖怪。”
离仑轻笑一下，属于卓翼宸心悦之人的那张脸美轮美奂，在夜色里美得勾人。
黑玖“这个回答，我很满意。”
黑玖“那么你觉得，人更恶，还是妖更恶。”
卓翼宸“如果说，人做恶尚且会顾忌一点道德，那么妖作恶完全就是不加掩饰，随心所欲。但终究是看不见的作恶更为可怕。”
虽然知道面前的人是离仑，但对着那张脸，卓翼宸也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
黑玖“这样吗？”
黑玖“那你现在懂了吗？”
卓翼宸“懂什么？”
黑玖“懂我。”
黑玖“若非是那些人太虚伪恶心，我也不会对他们下手。可偏偏，朱厌却讨厌杀人的妖，对我下死手。”
卓翼宸“我永远也不会懂，因为我永远也不会成为你。”
离仑愤怒地将卓翼宸踩在脚下。
黑玖“彻底变成妖吧，你还在等什么？”
卓翼宸“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黑玖“我就是要朱厌身边的人都变成他讨厌的模样，让他也尝尝孤立无援的滋味。”
离仑掐着卓翼宸的脸，强迫他抬起头，嘲笑道。
黑玖“你已从人变为妖，再难融于这人间。偏偏你又杀了那么多妖，妖也容不下你。卓翼宸，你比我可悲。”
卓翼宸“你胡说。最起码，小玖永远不会放弃我的。只要我心中还有善，黑夜再长，也压不住破晓。一切都会过去。一点星光，一朵烛火，一盏留给旅人的路灯，都可以刺破黑暗。就算你是深渊，只要我不往下跳，就不会变得和你一样。”
一滴泪从那张与白玖一样的脸上滑下来。卓翼宸的话，很明显刺到了离仑的痛处，他咬牙一字一句地喊道。
黑玖“卓翼宸！”
卓翼宸不想看他那张乱他心神的脸，于是转过头去，有些悲悯地落了一滴泪。
卓翼宸“离仑，你真的很可怜。”
卓翼宸“其实，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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