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秋》这篇小说的情感表达实在是过于细腻，以至于我觉得可能很难有人能清晰地阐明文中每一个细节描写的原因。当然，本来人的情感就是一种很难以捉摸的东西，若非如此，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令人惋惜伤感、肝肠寸断的故事了。

回到这篇小说，我想谈的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物质与精神冲突的无奈。

小说虽然没有明说，但能感到信子的原生家境应该是较为一般的。她的丈夫，那位商科高材生，物质条件应该较好；而俊吉的物质条件应该也比较一般。能看出来的细节大致有：两家人住的屋子（信子拜访时对那边千篇一律的屋子的失望）、信子穿的衣服（拜访时感到不好意思，悄悄把衬着华丽里子的大衣脱在玄关一角）、两家男主人生活品位的不同（信子丈夫西服领子都有好几个，而俊吉只有一套西服）等等。小说里有一个细节值得玩味，信子自己也在想，她真的是如照子所说，没有嫁给俊吉而嫁给了这位商科才俊，这完全是一种为了妹妹的牺牲吗？她也应该知道，嫁给这位商科才俊，她可以过上更好的物质生活。尤其是在婚后不久，物质与精神冲突不明显的时候，她甚至可能会觉得做出现在的决定是正确的。

但是事实上丈夫对她的精神生活丝毫不感兴趣，他只关心着工作、经济和家庭琐事。前期能耐心听着信子的议论、容忍着她创作小说，可能是出于婚后不久的蜜月期，也可能就是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的基本修养。我不能断言究竟是哪方面原因，也不能断言丈夫对她有没有过真正的爱情，但无论是哪方面原因，他的耐心都是建立在不触及他的利益的情况下的。因此，在他的利益受损（想找一个干净的领子而不得）时，他的爆发是必然的。由于当时日本的社会情况，信子在家中必然处于绝对下等的地位，她没有不服从的道理，因此自那个时候开始，对她来说这种物质和精神的平衡就再也不可能维持了。

反观来到俊吉家中，她和俊吉依然能够没有障碍地交流，那种感觉让她仿佛回到了青春的学生时代。而且，俊吉显然相比来说更加自由派一些，不会干涉爱好：照子喜欢养鸡，于是她到现在还能养鸡，甚至家里的鸡蛋都是自家的鸡产的。两相对比，虽然之前还在对俊吉家的物质条件感到略微有些抱歉，但这种精神上的充实感让她沉迷，她会越发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并不幸福，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拿走了鸡蛋的母鸡（对此时的她来说，她的精神生活就是她的鸡蛋）。但是我们也可以想一想，假如她当时嫁给了俊吉，她就真的会幸福吗？不好说，她可能会成为一只有蛋，但身形瘦弱的母鸡，何况她可能还会承受未让妹妹与心爱的人在一起的内心煎熬。我们当然不能批判信子既想要物质又想要精神，因为大多数有一定精神追求的人可能都是希望两手都有的，只是确实可能很多时候，想鱼与熊掌得兼是一件比较难的事情，而信子不幸也只能选择一种，是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