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踩着草垛，从2米高的石墙上面翻进了孤儿院。孤儿院斑驳的灰墙上布满青苔，爬山虎遮住了君莫儿时进进出出的窟窿。他推开了隐藏在藤蔓之后的破木板门，从后厨溜进了大厅。
“君莫！你怎么才回来? 让你去集市上卖点鸡蛋，花了你一整天？”
院长尖锐的声音响起。她是个老太婆，削瘦的脸皱皱巴巴，像是枯树。
“你又到什么地方鬼混了，对不对？鸡蛋要卖五十个铜子，一分也不许少！”
君莫板着脸，从口袋里摸出卖鸡蛋换的六十个铜币，全数交给了她。
院长嘴里咕哝着，一把将钱抢过，装入了自己用政府资助孤儿的拨款买的皮包里。
君莫没有理会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咯吱作响的椅子上，打了一份冷菜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与他相邻的孩子一边低声说着“晦气”，一边把自己的凳子搬远，但是君莫毫不在乎。
“这是最后一天了。。。不要闯祸。。。忍一忍吧。”
君莫紧紧捏着勺子，这样默想。
“哟，这不是那个恶魔吗？”
一个男性的声音从君莫背后响起，充满讥讽。随后一只手搭在了君莫的肩膀上，手里的羹一下不稳，洒了一半。
“怎么这么弱啊，长得那么吓人，却被我从小教训到大啊，呵呵。”
那是为首的孩子王，现在差不多也快十八岁了，是一个典型的本地人，鼻梁高挺，金发微卷，虽然是一个落魄孤儿，却骨子里有一股贵气。从小到大，就他鬼点子最多，变着花样折磨君莫。他们体型差不多健壮，可是君莫从小比较隐忍，就算打架也从来没有下过重手，所以总是吃亏，一直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但这次，君莫不想再忍了。
君莫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直视他的眼睛，咬牙切齿。就这样，君莫和他僵持不下，却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
良久的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孩子王爆笑出来，
“这傻子让我滚诶。”
他随即脸色阴沉下来，抡起手臂就要打君莫。
君莫抬手刚要挡，随着在走廊尽头传来的一声哭喊，这场冲突被迫中止了。
哭喊的人是院长的亲生女儿。和骨瘦如柴的院长相反，她生的很胖，已经中年了，却仍然似孩童般胆小。她似乎受了什么惊吓，呼喊着，盲目的跑着，脸上的赘肉扭曲了五官，两行眼泪如油脂般顺着脸颊止不住的往下落。
“我的宝贝女儿怎么了？”
院长焦急的声音从远方跌跌撞撞的飘来，生怕晚了一秒她那被溺爱的女儿就会遭受不测。
“鸽子！有一只死掉的鸽子，被吊在了我的屋檐下！”
她似乎仍然惊魂未定，说这句话的时候仍然磕磕绊绊，引得旁听的孤儿们哧哧偷笑，被院长瞪了一眼，便吓得收敛了笑容，站得笔直。
院长眉头紧锁，把她女儿抱的紧紧的，随后又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上下打量着，检查着她的伤势，然后又快速伸出她干瘪的手，却像生怕弄疼了她似的，在她脸颊边上猛地悬停住，用格外轻柔的力度抚去她脸上残余的泪珠，确认她没事以后才长舒一口气，画得尖细的眉毛也舒展开了。随后，她忧愁的表情被愤怒替换了。
“哪个畜生干的？”
她涨红了脸，喘着粗气，一只手牵着伊娃，一只手上提着她取下的鸽子，甩在了孤儿用餐的破木桌子上。那只鸽子的胸口被弹弓洞穿了，涌出的血液凝固在柔软的羽毛上，结成一缕缕褐色的块。
那些邋遢的孤儿们都知道是谁干的。他是这帮野孩子的老大，刚刚那个要打君莫的人，只有他自制了一把弹弓，一直捉弄伊娃，看着她尖叫、哭泣，并以此为乐。臭烘烘的孩子群骚动着，出于崇拜，或出于害怕，没有人站出来指出这位罪魁祸首。很显然，护女心切的院长没有这么大的耐心。她瞪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质问着眼前顽劣的孤儿：
“哪个畜生干的？！不说的话一起受罚！”
孩子群中的骚动更大了，他们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环顾四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小孩走到了前面，伸手缓缓指向了孩子王的方向。众人议论纷纷：
难道他要指出那个孩子王，和他作对吗？谁敢？
他似乎很害怕，抬手的动作颤颤巍巍。这只审判之手在众人的目光下行动的似乎格外缓慢，但终归是停了下来。顺着手指的方向，他脏兮兮的手指的延伸线落在了孩子王边上的君莫身上。
“是君莫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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