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哈利从梦中醒来时，外边天色刚刚微亮。

但他已经睡不着了，他呆呆地躺在床上，脑子里一遍又一遍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莉莉那个孤单无助的背影，她看着她的姐姐头也不回地远去，迫不及待地要向家人告发自己。

该死的。哈利咬牙，佩妮姨妈真是从小就不讨人喜欢。

他又躺了一会儿，盯着头顶的帷幔发呆。这顶帷幔是十三岁时某个同学送给他的礼物，上面有繁复的流星滑落而去。有时候他在梦中回到了过去，与他素未谋面的母亲聊上一些无伤大雅的亲密话，接着早早睡醒的清晨，他就喜欢盯着这些仿佛无穷无尽永远也落不完的流星，平复他满腹心事。

我要是再小心一点就好了。他忍不住懊丧地想，应该早点注意佩妮站在篱笆外偷听——再小心一点，他就不会给她带去麻烦了。

“该死！”他翻了个身，没忍住心中郁气，向着墙壁低声吼道。

接着他就被对床飞来的枕头砸了——虽然那枕头被拦在了帷幔外。始作俑者罗恩小声嘟哝了一句，翻身抱住了被子，看样子仍然睡得很香。

哈利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离门最近的纳威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哈利？”

哈利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悄无声息地开门溜出去了。

早晨坐在格兰芬多长桌上吃早饭时，哈利悄悄跟赫敏和罗恩小声说了昨晚的事。

罗恩手里的烤香肠掉到了桌子上。

“你在开玩笑。”罗恩说，他看起来一脸震惊。

“我当然希望我是在开玩笑——该死的，佩妮姨妈从小就——”他做出一个厌恶的表情：“我知道他们当然不会把她关进精神病院里去，但是毕竟他们看见了很多次她和我说话——我是说，他们毕竟看不见我——”

“哦，哈利，哈利。”赫敏小声制止他的自怨自艾，这时一个夹着书的学长匆匆从他们身后挤了过去。

“他们当然不会真的把她关到精神病院里去！”罗恩一脸的你在开玩笑吗：“之后你妈妈来了霍格沃茨读书，你当然是知道的。”

“但她或许会受到别的惩罚——”哈利争辩着，赫敏叹息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怜悯。

“麻瓜们认为小孩子的眼睛是最纯净的，可以看见许多大人看不见的东西。”赫敏一边给自己的盘子里添上几勺土豆肉泥，一边猜测：“而且你的外祖母知道你妈妈有一些——特殊的小能力，她未必会觉得是女儿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而是认为她真的能看见什么东西。”

哈利蒙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

所以也许这只是大人们保护莉莉的一种手段，让她明白绝对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展露她的那些小能力——否则，会有进入疯人院的风险。

“拜托。”罗恩强硬地插入对话：“现在最让人震惊的不应该是哈利的妈妈认识老蝙蝠吗？朋友！和斯内普！”

哈利茫然地抬头看向坐在教师席上对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仍然一副苦大仇深样子的斯内普，他只是看了他一眼，脑子里就近乎针扎般疼痛——那似乎是斯内普单独给他开小灶的结果，那个该死的大脑封闭术仅仅上了两节课，就成功把哈利对斯内普心理上浓重的阴影转化为了生理性疼痛。

“说实话。”赫敏也鬼鬼祟祟地把头凑过来：“看斯内普教授对哈利的态度——我真的想象不出来他曾经竟然和你妈妈是朋友——还是从麻瓜世界就认识的朋友——”

一直到早餐结束后他们并肩走向黑魔法防御术教室的时候哈利的脑子还在漫无目的地乱转，就连即将又要见到那只癞蛤蟆这件事都没能分走他的一点注意力。

斯内普和我妈妈是朋友。

哈利想起梦里莉莉说起她的新朋友时那欢快的语调，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而他还在因为上上一场会面时莉莉吐槽的那些形容斯内普的词汇而暗自愉悦——可如果他们真的是朋友，为什么从来没人跟他说过呢？

如果他们真的是从小认识的好友，那么，他们是在什么时候闹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