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灵镇的雾气仿佛追着唐晓翼回到了鬼影迷踪，化作梦蝶花无形的藤蔓，缠进他的意识里。

起初只是偶尔的恍惚，杯沿的弧度会突然变成某只瓷碗的轮廓，窗外的蝉鸣里会混进陌生的笑语。但很快，记忆的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交叠，现实成了不稳定的水面，倒映着另一个时空的影子。他会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皱眉，会在与人交谈时突然沉默，眼底闪过不属于当下的惊惶与痛苦。

他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日子就像从前那样，平平淡淡的过着，至于琴灵镇，dodo那帮小鬼什么的，可能只是漫长日子中的插曲罢了。

“你最近在搞什么?！”ghost的怒斥连着几沓文件纸一并砸上了桌子，眼底仿佛冒着火。

唐晓翼心不在焉的抱胸倚在沙发上，面对ghost愤怒的质问，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坐的稳稳的。

“怎么，单独让我来一趟就为了听你嚎一嗓子?”

“……”ghost见他这散漫的态度，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阵发黑，她耐着性子，咬牙道：“你们来去琴灵镇一趟，什么资源信息都没拿到也就算了，结果转头又被查到你领着池淼他们几个去秘境做慈善?还救了浮空城的冒险队?！”

“我再说一遍那不是慈善——”唐晓翼眼睛一弯，勾出一抹坏笑：“那是在给我们鬼影迷踪涨口碑。”

ghost：?

ghost按着心口：“行……！那救浮空城冒险队又该怎么解释?”

“他们自作多情，”唐晓翼的语气理所当然：“贤昔桐也被困在那栋楼里了，我们救他的时候，顺便也救下了他们的队员。”

ghost：“……”

她心说我还不知道你吗，之前救组织里的普通民众就睁只眼闭只眼了，现在好了，堂而皇之救上浮空城冒险队了！还被那几个队员回去夸大其词的叙述了整件事！

她没办法了，只得不停揉着眉心，无奈道：“你这个行为很危险你知道吗?”

“ghost，你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

“对——二少主，你出淤泥而不染，你大义无私。”ghost火气又窜了上来：“我看这个事到时候boss找你，你还能不能把刚才对我的那番说辞照搬给他！我看你真是想死了。”

——真是奇怪。

唐晓翼新奇的瞥向ghost的脸。

这个平日里总是理性的，说还一丝不苟的女人，如今竟对他动了肝火。他疑惑的眨了眨眼，心里满是不解。

“过誉了，大义无私算不上。”揣摩了几秒，最后他这样懒洋洋的回道。

————

从ghost的暗室出来后，唐晓翼便顺着三区的人行道漫无目的的走，去哪里?做什么?他还没想好，只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

等走到坡旁的围墙时，唐晓翼便看到几枝小黄花在墙根探着，歪歪斜斜的藤蔓爬了满墙，而最无法让他忽视的，是中间那道半米多长的留痕。

唐晓翼怔怔的盯着那里，心底忽然萌生出了一股深刻的熟悉感——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了半步。

他鬼使神差般跨过裂缝，广袤的麦田和村落、山野顿时填满了他的视线，飞鸟排排掠过，云面层层交叠。这景象让他下意识放松了些，但随即的一阵眩晕让他的手几乎一瞬间便触上了刀柄。

可是什么异样都没有。反而一阵无法言喻的酸涩灌入他胸腔，鼓鼓攘攘的胀痛起来。

“我……”唐晓翼喘着气，缓缓坐下来，手堪堪扶上石地，头埋上膝盖蹭了又蹭，疲惫的抬起时，凌乱头发后的那双眼睛竟隐隐泛红。

怎么还忽然想哭呢?……他在心中自嘲，仰头眨眨眼，没让眼泪下来。

“你也喜欢这里?”

“下辈子投个好胎，别来鬼影迷踪了。”

……

唐晓翼怔怔的听见自己的声音落下尾音，眼前的竟浮现出画面，而自己如同被禁锢了般，除了思考，他做不出任何举动，发不出任何声音。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颅内炸开了……这汹涌的潮水带着过去全部的质量与流速，蛮横地冲垮了那层脆弱的屏障，瞬间灌满了他意识的每一寸缝隙。

他僵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瞳孔因这过载的冲击而微微扩散，意识撕裂般的痛苦中，他像一个被抛上岸的鱼，被迫搁浅。

太满了，太沉重了。

原来遗忘是一种仁慈……

回忆，是承受所有本该由时间分担的重量，在一瞬间完成。

他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腔在剧烈起伏，试图为这几乎要撑爆他的存在腾出一点空间。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那奔涌的洪流才渐渐平息，或者说，是终于与他融为一体。

远方那最后半个太阳也没入地平线，唐晓翼并没有动，直到一滴滴的雨点倾泻般砸下来，他才迟钝的感知到大雨的存在。

————

萧洛昀最近状态不对，池淼私下和贤昔桐断言。这让他最近不由得总想起些以前的事——至少是三四年前的事。那时的萧洛昀，沉默得像块冰，周身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意。明明只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却总让池淼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喘，半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可自从队长来了之后，萧洛昀像是被什么东西点化了一般，彻底变了个模样。对旁人尚且会偶尔露个笑脸、说几句玩笑话，到了唐晓翼跟前，更是判若两人：陪他疯疯闹闹，带着孩子气的顽劣，黏得寸步不离，甚至会耍赖撒娇……

神医啊！唐队！

池淼满意地想。

正得意着，他余光觉出萧洛昀瞥了他一眼，意味不善……刚冒出来的几分雀跃瞬间就凉了下去。

直到有天晚上，夜色如墨，雨声淅沥——

萧洛昀正坐在他的“秘密基地”里面，萧洛昀的笔尖悬在纸上许久，墨迹早已干涸。他烦躁的打开台灯，暖黄的灯光亮起，照亮了他眉间未散的阴郁。

敲门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他胸口。

——能找到这里的，还能有谁呢?

“进来。”他声音低哑。

门开了，带起的一阵风裹挟着潮湿的气息。唐晓翼站在门口，发梢还在往下滴水，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里，脸色苍白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近乎透明的冷意。

“怎么忽然……”萧洛昀的话卡在喉咙里，回头撞见他这副模样，眉头猛地蹙起，“怎么不打伞？外面雨那么大！”他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的，语气里的焦急混着心疼，“没伞可以跟我说，我去接你也行啊……”

他转身抓过搭在椅背上的毛巾，匆匆拍了拍不存在的灰，伸手就往唐晓翼发间按：“先擦擦，凑合……”

唐晓翼任由他擦着自己头发，最后饶有趣味的笑了起来。

萧洛昀动作停住了。

“真是累着萧公子了……暖男的新人设啊。”

毛巾还半悬在空中，萧洛昀的动作骤然顿住。雨还在哗哗下着，他顶着萧洛昀的脸，然后抬手掐住脸颊肉，拽到自己眼前，在萧洛昀称得上是错愕的神情中评价了一句：“变化还真是不大。”

萧洛昀：“?”

萧洛昀反手攥住唐晓翼的手腕：“你……”

“嗯，你想的那样。”唐晓翼心不在焉的道。

萧洛昀神情罕见的出现了一丝裂痕，尽管只是瞬息之间。

“都想起来了?”

“大概吧。”唐晓翼撵开萧洛昀，径直往屋里走，全然不理身后萧洛昀跟开了话匣子似的样子。

“晓翼，你要补偿我！你把我忘的好干净啊……”

“少来，我现在只想问一点。”唐晓翼坐上椅子，嘴上虽勾着些弧度，但眼底却毫无笑意。

萧洛昀像只摇尾巴的金毛犬一样，闻言立马乖乖道：“晓翼你说。”

“我当时我还小，不知道你们是鬼影迷踪，但现在，”他从腰间掏出铭牌——那块被他无数次拿出出示身份的铭牌，上面是和他左肩徽记同样的文字与样式：

[鬼影迷踪]（一）区002 wing

“现在我还能不认识吗?我记起来的回忆里，当年那群人肩上就是这样的标识。我就这样对有着灭门之仇的组织唯命是从了这么多年。”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他语气浸着深深的迷茫与恨意，“对我有恩的是你，不是鬼影迷踪……你看我傻傻的效忠，是不是特别好玩?”

萧洛昀沉默了。

唐晓翼本来已经控制好情绪，但平日里屡试不爽的伪装在今天却再也藏不住，他的迷茫，崩溃，狼狈赤裸裸的、无法挽救地展现在萧洛昀眼前。

萧洛昀定定的看着那双推开他的手，脸色蓦地阴沉下来，他上前猛地攥住唐晓翼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你可能搞错了，晓翼。”他声音微哑，“我把你救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归属鬼影迷踪，也不是所谓的任何……我只是想让你属于我。”

——“我救你，是看不得你死，晓翼，我不想你死。

唐晓翼一边抬脚踹他，一边怒道：“你他妈张口就来?在我被你救之前咱俩认识吗?”

萧洛昀结结实实挨了他一脚，反而凑的更近，他伸手扯了扯唐晓翼的衣角，

唐晓翼注视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不由得嗤笑出声——那里面除了愧疚，疯魔与执念都赤裸裸的露在表面，

萧洛昀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晓翼，可能只是你不认识我。”

“关于你的问题嘛……”萧洛昀垂下眼睛，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如果你记起更多……就亲手杀了我吧。”

唐晓翼不屑的敷衍道：“求之不得，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不用你提醒，你活不到第二个早上。”

萧洛昀失笑，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唐晓翼永远不要想起来，那个因他一个荒缪的，弄巧成拙的决定而导致的悲剧。

他抬眼，眼神无意划过墙面，唐晓翼顺着他目光看去，凌乱的画技勾勒在上，稚嫩的插画栩栩如生。

唐晓翼的目光在那些插画上驻留片刻，喉间溢出一声轻啧：“你的画技，真是惨不忍睹。”

“彼此彼此。”对方扬了扬下巴，指尖点向旁边一团色块，“看见那鬼画符了吗？——那是你手笔。”

“哈？上色才是我弄的！这歪七扭八的形，分明是你起的头！”

两人就这样开始对着对方幼时作品互相拆台，萧洛昀嘴上和他拌个不停，思绪却有些惆怅起来：要是时光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或者回到更早的时候，回到那段没人搅局、没被利用的年少时光——他们可以窝在地下室涂涂画画，出任务时偷偷懒，什么都不用顾忌，就这么一直耗在一起。

在他们前去琴灵镇后，鬼影内斗就愈烈，父亲也已经对自己和唐晓翼起疑，于骁显的身份被曝光后，所有暗藏的汹涌都像被烧开的水，顺着名为“神秘力量”的琴丝缝隙，汩汩地冒了出来。

这群贪婪的野心家，痴心妄想的疯子！

萧洛昀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却无能为力。他比谁都清楚，鬼影迷踪新生代那三个分区，看似让年轻人掌权，不过是高层用来制衡的手段。年轻的掌权者更容易被操控和利用，这既能避免老牌势力独大，又能牢牢攥住核心权力，并适当分散，不被别有用心者拢权，这所谓的“低龄化”，从头到尾都是高层巩固权柄的把戏。

可父亲已经起了疑。唐晓翼身为一区队长，再留在鬼影迷踪，迟早会被拖入深渊，甚至……死无葬身之地。他必须走！可去哪里呢?能去哪里呢?！

近半月来心头的焦躁像根绷紧的弦，日夜拉扯着萧洛昀，几乎要将他逼疯。

不远处忽然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萧洛昀抬眼望去，唐晓翼正弯腰翻检着旧物，侧脸的轮廓在微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望着那道身影，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轻得像缕烟：“如果我说，我现在就能抛下一切跟你走，彻底离开这里——你愿意吗？”

唐晓翼的动作猛地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头，眉梢微挑：“怎么，萧少主这诺大的家业不要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祖传的东西。”萧洛昀垂下眼睫，语气淡淡的，“那位置，谁有能耐谁坐去。”

唐晓翼沉默片刻，微微低下头，手在兜里插着不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浮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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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骁显晓翼你看他，都把手腕你掐疼了吧，不要理他啦，快离他远点（温柔）

萧洛昀我说到做到，被通缉的感觉怎么样?二区副队?

于骁显还好吧，就是通缉照印的有点丑，下回能加个美颜吗?

萧洛昀承认自己长得丑很难吗?

于骁显（……）无所谓的少主，晓翼已经恢复记忆了吧，你看他会更偏向我一点，还是你呢?

萧洛昀我说白了这想都不用想，倒是你，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难说

苏呈

萧洛昀于骁显一日不删，你书一日不火啊（语重心长）

于骁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