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城外官道，此时已是日薄西山，城内灯火兴益，城外则只有漫天星斗，在距离宋亚轩的马车不远的地方，一辆四驾马车缓缓前行，从车身装饰来看，锦缎做围，四角挂铃，红漆在夕阳下更添华贵，若这都城里还有第二家能乘此车，则非刘家莫属。宋亚轩挑起车帘一角向外望去，但见雪拥浅草，空气里传来凛冽的味道，冷气将这少年俊秀的脸庞衬得更是白皙，眉如青黛，眼如远星；娇俏鼻头一点红，双颊似云，却嘴唇紧闭，总觉得少年心底有化不开的愁怨。“伴诗，你说今日我还能活着回去吗？”伴诗一边给自己主子煮茶，一边回答道：“主子您福大命大，今日又是上元佳节，可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来，您可别贪美景，当心受凉。”宋亚轩轻轻放下车帘，在他放下车帘的一瞬间，另一辆马车的车帘也动了一下。 “那便是传闻中宋家二郎吗？”略显清峻的脸动了一下。身边的仆人答道：“主子，以那马车形制看来，应当是宋家，至于车内之人是否是宋家二公子，奴便不得而知了。”“呵，你呀，真是观人不观心，若是那宋家大公子，岂能无人伺候左右？独留主子在外，岂非不要命了？”玉年点头称是。

马车里的少年与宋亚轩差不多大，一袭月白蓘袍，腰系金带，头戴镶嵌着宝石的束发冠，整个人看上去富贵逼人。这少年便是当朝廷尉之子刘潜山刘大人的长子刘耀文，因刘家为武将世家，为求两全其美，便以文做了他的名字。他是刘家的嫡子，自然要受宠一些，自小，他眼里的绫罗锦缎不过是脚下尘泥之物，只因他的母亲早亡，他又是长子，所以从小便被教导要跟着父亲练武，以示继承家风之意。刘家老夫人也是极为疼爱孙子的，所以刘家内外亲后辈加在一块儿，也不及刘耀文的风光。

然而，许是世家贵族的子弟都总有些纨绔在身上，这刘耀文却是不喜欢朝堂也不喜欢沙场。说他倜傥也好，说他潇洒也罢，总之，他喜欢的是快意人生。“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他随身所戴的匕首上，纂刻着的便是这首诗。他趁着父亲忙于朝事，加上祖母的疼爱，便时常在外跑，陈凉国诸州府凡是算得上个景致的，基本都没逃过他的手心。

如今正是年节，父亲休沐在家，刘耀文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故此今日只能来城外游玩，不想就看见了这样的场景。刘耀文不禁一番感叹，又有些怅惘，不觉将目光投向了远方。这一看，刘耀文不由得惊了，他未曾见过气质那般清逸的男子，只是远远地看不真切。"哎呀，大少爷，您怎么了？"刘耀文的侍卫随从见到自家主子话也不说了，忙问道。"没什么，我们快走吧，再晚，就赶不上游湖了，今日游湖的人应该不少，若是耽搁了时辰，怕是要错过好景致。"说罢，刘耀文就让人驱赶着马车向前而去。游湖的人确实很多，城外醉星湖，顾名思义，便是天上星斗也要醉入湖中。景色秀丽无双，每年上元中元下元节各有表演不说，还有山市。上元佳节，又是历来未曾婚嫁的男女相约之期。发乎情，止乎礼；两人畅游醉星湖，也可以彼此熟悉。宋亚轩与刘耀文的队伍到的时候算比较靠后的，然而由于刘耀文的马车实在太耀眼，百姓也都自觉回避，那湖上的客船也立刻来接他。与此同时，宋亚轩也到了，可他无心赏那“铁树开花”，只带着伴诗在湖边小亭里坐坐。因此，在游湖的时候，刘耀文没有看到宋亚轩主仆。

"小姐，您说，今年上元，我们是不是也可以邀请几个朋友到府里玩耍啊？我听我爹说，今年的上元佳节，有不少大户人家都派家丁出来，邀请各路豪杰，共度佳节，不仅有文人士子，还有达官显贵。"

"是吗？"那小姐似乎并未将丫鬟的话听进去，自己已经及笄，父母肯定要给自己说一门朱门婚事，只是现今都城之中并无自己可心的郎君，故而今日才想在这醉星湖来走一走，或者能遇到自己命定之人也说不准，两人渐行渐远，慢慢融入夜色。

刘耀文乘坐的游船已经慢慢驶向了湖中心，但见霜冷长河，星月如银。岸上已经表演起了铁树开花，炙热的铁水被用力打向天空，在空中绽开一树绚烂的花火。任何人看到这样的景象都会为之陶醉。刘耀文与宋亚轩也不例外。此刻宋亚轩正沉浸在这短暂的欢愉里，却不知自己身旁的伴诗已经不见了。一刻过后，表演结束，宋亚轩觉得心里的阴雨也放晴了许多，决定和伴诗去湖上游玩一番，当然他是没有钱的，好在宋伯诚回城之时将自己所带银钱悉数给了他，嘱咐他好好游玩。如此，他今日才敢放肆一回。

“伴诗，你去找一条船来，我们也去游玩一番。”不见回答，宋亚轩回头一看，才发现伴诗已经不见了踪影，自己的随身之物也不在了。宋亚轩立刻明白，估计出了什么事情。他便往停马车的地方去找，等到了马车前，果然，那驾车的马夫也已经不见了。环顾四周，其它车夫都还好好地坐着，有的三五成群喝酒行令，有的在轼木上小憩。宋亚轩上前打听，却都说不曾注意到。事到如今，要赶紧找到伴诗，于是宋亚轩借了一个灯笼往林子里走去，林道中除了北风掀起的树叶声，并未听到什么其它异响。而就在宋亚轩全神贯注地寻找伴诗时，一双大手向他袭来，“啪啪”两声过后，宋亚轩倒在了林道旁，手里的灯笼顺势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