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所料,水婵娟有话要说,将屋中所有下人都散了出去,冷冷的看着水家姐妹;姐妹二人被她们这个姑母给看得有些发懵;
水婵娟冷声道:
“你们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这是在珊儿这里还好,若是被旁人听了去会招惹祸事,在家中,无论是你们的父母,亦或是我,都与你们讲过,怎还如此大意呢!有事无事就跑来珊儿这,说些烂槽子的话,你当我不知道你们那起子心思,以后别借着我的名头来许家,若再让我听到一回,我就把你们都拒在门外。”
水夏青立马辨道:
“姑母,我们哪里有什么心思啊,就是喜欢和珊姐姐玩,愿意同她说说话,她平日里不爱出门,我们得了有趣的消息,就告诉她一下,哪里就错了。”
“你还敢顶嘴,别以为这是许家我就不敢打你了。”
我和水夏烟同时起身,水夏烟极为不好意思的讪笑道:
“姑母,青妹就是这般心直口快,您是知晓的,您别恼她,是烟儿的不是,烟儿记下了,日后少来便是,不会给姑母添麻烦的。”
“哼,自是你的不是,比珊儿还年长些,以往在家中还算是懂事,可如今却也不知轻重起来,这许家能是你们这般常来常往的吗?你是不是忘记你们是什么身份了?”
水婵娟自疾言厉色的训斥姐妹二人时,我确是有些狐疑,不明她这是为何,可听到这话,我心中了然,她思虑的极对,户部尚书府与刑部尚书府,联姻本就不太妥当,可细说下来,却是与许家三房为商贾的弟弟婚配,尚还可以,可若是儿女再如此亲密往来,这可是上位者最为忌惮之事;
我轻轻叹了口气,来到水婵娟身边坐下,巧笑嫣然的说道:
“三婶维护之心珊儿懂了,其实姐妹间偶尔说说体己话倒是不打紧的,咱们是姻亲,总不能形同陌路一般吧。”
水婵娟看着我,神色缓和了几分,淡道:
“珊儿玲珑心思,我一说,你就懂,若说是偶尔我也知道不打紧,可最近她们过了,来得太是勤快,也不知我那兄嫂是如何想得,就不能约束好她们嘛,你是不知,人家镇国公府都无人前来,她们可倒是好。”
水夏青又要张嘴,却被水夏烟一个眼刀给止住了;
我笑道:
“主母是家中庶女,且性子也是个烈得,怕是在镇国公府也是没有亲近之人,自是不会来许家的。”
“珊儿惯会说好听的话,这镇国公府与咱们许家渊源颇深,却还能自持稳住,便是多年为官自保的能力;明儿这一层,你这一层,如今又加上二嫂就更近了,你只说出了旁人心中所想,可圣上如何想得,谁又敢妄加揣测呢。”
“您已说到点子上了,那便是避无可避了,藏着掖着也不过掩大多数人的耳目,有心之人,就算是闹僵了给他们看,都会被诟病故意为之的,您就别恼她们了,珊儿保证,日后她们真的‘偶尔’来寻我,不过,也就这些时日吧,若珊儿成亲了,怕是她们也不会来寻我玩了。”
水婵娟闻言,也觉得心中不忍了,再看看水家姐妹二人,便拍了拍我的手,只道:
“唉!算了,你们说话吧,大嫂那里还有事,我过去瞧瞧。”
送走了水婵娟,水夏烟有些惴惴不安的坐在哪里,水夏青却是极不痛快的噘着嘴,嘀咕道:
“在家就总训我,可算是嫁人了,还要训我。”
我噗嗤一笑:
“呵呵,谁让你自己找上门来寻着她训呢。”
一句玩笑话,令姐妹二人都露出了笑意;
我微微敛起笑意,月双弯黛,朱唇轻启:
“夏青,别怪三婶事多,她是真真的为了两家好,你刚刚可有听明白她话中之意了?”
“好像明白,又好像没太懂。”
水夏烟无奈的笑了笑,看向我,认真的说道:
“珊妹妹,我明白,姑母用心良苦,回去我与青儿讲。”
“您是个心思通透的,单看您每次来都带上若彤,我便已知晓了,不过,你们喜欢来就来,左不过月余我就在李家了,你们怕是再来许家却是见不到我了。”
水夏青直接笑问道:
“那我们就去李家找你玩啊,难不成,你相公会不让我们进门吗?你成了亲就不能有闺中好友了吗?”
水夏烟极为发愁的盯着她这个没心眼的妹妹,轻喝道:
“你说话经脑子了吗?真是不怪姑母训你,到时,珊妹妹就是李家妇了,怎可有时间陪你玩啊,再有,你可在家见母亲有闺中好友来寻母亲玩了?”
水夏青好似真的在想一般,嘴里下意识的嘟囔着:
“真的没有哈,看样子成亲不是个高兴事,都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了。”
“哎呀,算了算了,日后我可是不带你出门了,真真是丢人得很呢。”
与姐妹二人又是一番说笑,打发着余下的时间……
九月三十,天气已凉,李东煦终于按捺不住了,正值休沐日,亲自来了许家,请示着长辈们,要接我去一趟李府;
老太太自是高兴的,许宏远也是点头同意;
我却是有些发怵的,脑中始终记着元风师太的话;
亲债,若见到父母,万一身子有何不适,李家都是忧心我之人,最是见不得我有丁点的不舒坦,恐要惹了全家人为我伤怀忧心不已的;
无法,家中长辈们允了,只得随着急不可耐的李东煦上了李家的马车;
马车内,李东煦抱着我,眼神极为幽怨,就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媳妇一般,一个劲的指责我不思念他,写信不回,口信都没有一个,若是今日他再不来,怕是要把他忘了;
我垂下眼睑,看着他腰间的喜鹊登梅荷包,心中不觉莞尔,这么个八尺男儿,竟撒起娇来,这是要我哄哄他?
如何哄!就是被他狠狠的欺负了一番,满意了才算做罢……
李家中门大开,李东煦牵着我的手往中门而入,我微微摇头,只走了左侧门;
李东煦极为不快,我只得轻声哄道:
“都是为你好,你还不痛快了,成亲我便是你的继室,这辈子都不可自中门进出的,咱们心中有数便好,何必在意这些呢。”
“珊儿,莫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我有何可惧。”
“煦哥,不能不想的,谁人不知,李大人心中深念着亡妻,娶许珊只不过长子喜欢,既然如此不如就这样,不要让人说出事非来,这是京城,天子脚下,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啊,别再招惹出祸事来;常言君心难测的,这一大家子人安危重要。”
不是李东煦不再与我辨了,而是因着李家人都聚在二进院中,整齐划一的等着我,李东煦已然闭上了嘴,李家家主李世国为首,李泽、李妈妈皆立于前列;
我来时就已在心中想过无数次再见李家之人的场面,可还是被眼前的一切所惊着了,当全家奴仆齐齐跪地,重重给我磕头时,我的泪已然是控制不住了;
“大少夫人安,望大少夫人身康体健,一切顺遂。”
众人高声,如空中炸雷一般,直直的冲击着我的心房,心中一震,含泪带笑的说了一声‘免礼’;
再见故人,个个都是我曾经全心爱护之人,李妈妈直直的冲了出来,不管不顾的一把将我用力的抱进怀里,不说话,一个劲的哭;
我抬眸,看李家众下人激动的神情,可都是紧紧的抿着唇,心思微动,便已了然,这是有人已交待过了,不能多言,也不能明言;
下人之中没有王通和秋月,这也是事先做足了准备的,把这二人打发走了;田妈妈站在首位偏左,露出了慈爱的笑,却不上前;因为,李妈妈抱过我,便是春姝,可当金平抱住我时,就不撒手了,任谁都不让靠前,嘴里不停的吩咐着‘给大少夫人备茶’‘给大少夫人拿爱吃的点心’;
我轻轻拍了拍金平,低声与她耳语道:
“金平姐,我要去给公公请安的。”
这下可是完了,金平放声痛哭,只因着我唤她一声‘金平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