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冬深

果郡王在那边如何惊喜与惋惜胤禛是不知道的，他只觉得自己登基后第一个新年过得十分畅快，娇妻美妾在侧，厌恶的柔则与甄也不在自己面前晃悠，沈眉庄也因妄议皇后与华妃“触怒皇上、失宠许久”，过得十分艰难。

至于果郡王，胤禛暂时还需要用他来彰显自己爱护手足，所以依然常召他进宫来，只是前世那样可以随便走动的特权是没有的，只许他听传召偶尔进宫来。

甄嬛除夕夜偷跑出门，没发生任何事，她也不知道有个果郡王在远处偷偷看到了她。可她心里却是怏怏的，总觉得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不过日子依旧波平如镜，除了冬天少了沈眉庄的贴补难过些， 不见任何事端波及她的小小碎玉轩。甄嬛依旧在宫中待着静养，初一日的阖宫朝见也被免了前去，宫中人几乎把她都忘了。

胤禛没去倚梅园没碰见甄嬛连柔则都无宠，自然也没有了妙音娘子余莺儿，她依旧在倚梅园里怨气十足地当着她的小宫女，也许以后攒了些银子可以疏通关系换个轻松的营生？也许吧，不过无论如何，也比当了甄嬛的冒牌货，最后丢了性命好。

沈眉庄失宠，日子又水深火热起来，被其他嫔妃磋磨得多了，去见甄嬛的次数就少了。她好面子，不肯和甄嬛诉苦，于是放在在宫中探听不到什么消息的甄嬛眼里，就是沈眉庄得皇帝恩宠后与她疏远的样子。

虽说时气已到了二月，天气却并未见暖，这两日更是一日冷似一日，天空铅云低垂，乌沉沉的阴暗，大有雨雪再至的势头。果然到了晚上，雪花朵儿又密又集，又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

甄嬛借着烛火绣手中预备送出去变卖的帕子，隐隐听得远处有辘辘的车声迤逦而来，心下疑惑，碎玉轩地处偏僻，一向少有车马往来，怎的这么夜了还有车声。菊清伶俐，看到甄嬛的疑惑，在一旁边理着各色丝线，边轻声道：“启禀小主，这是凤鸾春恩车的声音。”甄嬛默默不语，凤鸾春恩车是奉诏侍寝的嫔妃前往皇帝寝宫时专坐的车，她自然还没那个福气去坐一坐。

凝神听了一会儿，那车声却是越来越近，在静静的雪夜中能听到车上珠环玎玲之声。这是甄嬛第一次听到凤鸾春恩车的声音，那声音听来是很美妙的。不知道这车声一路而去会牵引住多少宫中女人的耳朵和目光，这小小的车上会承载多少女人的期盼、失落、眼泪和欢笑。很多个宫中的傍晚，她们静静站在庭院里等到月上中天，为的就是等候这凤鸾春恩车能够停在宫门前载上自己前往皇帝的寝宫。

甄嬛不由得想起她小时候在西厢的窗下念杜牧的《阿房宫赋》，有几句此刻想来尤是惊心——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

三十六年，恐怕是很多女人的一生了！尽态极妍，宫中女子哪一个不是美若天仙，只是美貌，在这后宫之中是最不稀罕的东西了。每天有不同的新鲜的美貌出现，旧的红颜老了，新的红颜还会来，更年轻的身体，光洁的额头，鲜艳的红唇，明媚的眼波，纤细的腰肢……

而她们一生做的最多最习惯的事不过是“缦立远视，而望幸焉”罢了。在这后宫之中，没有皇帝宠幸的女人就如同没有生命的纸偶，连秋天偶然的一阵风都可以刮倒她，摧毁她。而有了皇帝宠幸的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恐怕她们的日子过得比无宠的女子更为忧心，“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她们更害怕失宠，更害怕衰老，更害怕有更美好的女子出现。

如果没有爱情，帝王的宠幸是不会比绢纸更牢固的。而爱情，恐怕是整个偌大的帝王后宫之中最最缺乏的东西了。宫中女子会为了地位、荣华、恩宠去接近皇帝，可是为了爱情，有谁听说过……爱情……

甄嬛只觉得脑中酸涨难言。

作者君甄嬛刚入宫日子过得好，是因为她当时有皇帝的关注和优待，还有沈眉庄的贴补，这回她什么都没有，即使这一世的宜修一视同仁，苦日子也不是她一个千娇百宠的大小姐能忍受的，她已经开始想要皇帝的恩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