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陵容和眉庄顺利回到存菊堂时,已经是亥时二刻了,原本冯淑仪已经睡下了,但被这番大动静吵醒了,帮忙让她宫里手脚快的太监去太医院找了当值的太医,原本她还想让人去通知皇上皇后的,但被陵容制止了。如今已是人定时分,皇上皇后恐怕早已歇下了,眉庄只是伤了脚,惊吓过度晕过去了,虽说她自己受了大苦,但不足以大半夜的去惊扰圣架。
万幸的是,今日当值的太医是林经赋,陵容对他的医术是放心的,用起来也放心许多。让他给采月和小祝子也看看伤也好开口,不过是给多点赏银的事罢了。
采月伤势最轻,只是崴了脚,用了药休息几日便无大碍,眉庄伤的要重些,脚上的伤得好生养个半月才能彻底痊愈,人又被吓得不轻,也得吃几副安神药,据采月说嗓子也哑了,林经赋又给开了润喉片,眉庄去这一遭,可是遭了大罪的。伤得最重的,便是给眉庄当垫背的小祝子了,不止身上有许多淤青,右手还折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得有老长时间当不得差了。
陵容念着他救了眉庄的恩情,当下赏了他一百两银子,还出钱让林经赋给他开最好的伤药,交代他好生养着,不必担心差事没人做。
太医走后,陵容便让冯淑仪回去歇息了,自己守着眉庄。眉庄受惊过度,睡得不安稳,陵容便衣不解带的守了一夜,第二日精神头便不好了,冯淑仪心疼她没休息,便差人去禀告皇后娘娘情况,皇后得了消息,不止免了陵容与眉庄的请安,还派人送了赏给眉庄,以示抚慰。
甄嬛也如皇后一般,第二日早上才得知眉庄出了事,她有心立刻赶去存菊堂探望,但碍于请安不得不去,只好先去请安,但心系眉庄的她,让浣碧带上好些补药先行去存菊堂看望。
请安一结束,甄嬛马不停蹄的赶往存菊堂,她刚到不久,同样得了消息的皇上也到了。彼时陵容已回秋水阁休息,只余冯淑仪在主持局面。而眉庄在早前醒过一次喝了药后又睡过去了。
知道昨晚具体情况的只有采月,皇上想了解清楚只能问她,采月壮着胆子一五一十的说明,但皇上闻道眉庄为何会突然滑倒时,采月就说不清楚了。因为昨晚她在眉庄摔倒后便慌了神,没注意到地面的情况。皇上只好让他下去,然后让苏培盛带着人去千鲤池附近查探是否有不妥。而坐在身旁的甄嬛下意识的认为这其中绝对有华妃的手脚,但事发到现在已过许久,华妃再粗心也该扫完尾巴了。如此一来,眉庄遭了大罪却抓不到华妃一点错处,甄嬛忍不住埋怨陵容为何昨晚不尽快上报,但转念一想,昨晚皇上是她侍寝,亥时二刻她与皇上早已歇下,如果贸然打扰却也查不出什么,说不准皇上还会因此对眉庄生了嫌隙。
存菊堂外殿内,大家都在等着苏培盛的结果,还没等到苏培盛,等来了被陵容派过来的青鸾。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给淑仪娘娘和莞嫔小主请安!”皇上挥手叫起,以为陵容有什么事,便问道:“你们小主可是有什么事?”青鸾再次跪地,说:“回皇上!昨夜是奴婢陪着我们小主去接婉仪小主的,昨夜奴婢扶着采月时隐约看见婉仪小主脚下的小路上布满了青苔,像是许久未清理了,没有长青苔的鹅卵石十分光滑,灯笼照过去还会反光。具体的,因为天色太黑,奴婢也看的不甚清楚,只觉得有些蹊跷,便向我们小主说明了,小主便让奴婢过来给皇上汇报,请皇上明查!”
话音刚落,华妃便从外面走进来,经过青鸾时还毫不掩饰的瞪了她一眼,转头满脸笑意的给皇上请安,又受了甄嬛和冯淑仪的请安。皇上神色莫名的问:“你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事?”
华妃娇媚一笑:“臣妾听说沈婉仪昨日受了罪,便想着过来瞧瞧可有大碍。”皇上也不知信没信这话,但也没说让她进去瞧瞧,只说:“眉儿刚睡下,不宜打扰,你若是有心,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华妃面上一僵,收起笑容正想说话,这时苏培盛也回来了。见到华妃也在,顿了一下才继续禀报:“回皇上,奴才方才带着人仔细看过了,千鲤池旁的小路都干干净净的,倒像是适才清洗过,鹅卵石小道都湿漉漉的,其余的未发现异常。”
这时华妃连忙开口道:“臣妾今早听说沈婉仪摔了,才让人去小路上查看,才发现近日那洒扫的奴才尽偷懒,没有仔细清扫小路,未免其他姐妹也遭罪,臣妾发落了几个奴才,重新派人去清扫了。”
听了华妃的说辞,甄嬛和冯淑仪更加确定眉庄此事,十有八九是华妃的故意暗害了,现在只看皇上怎么看了。皇上沉默良久,幽深的眼神盯了华妃许久,等她慌了神才移开目光,一锤定音:“小祝子护主有功,赏白银二百两;千鲤池一众洒扫宫女太监,疏离职守,杖责二十,逐出宫闱;宓秀宫及千鲤池守卫,办事不力,杖责三十,各降一级,贬出紫禁城,非召不得入内。”
在华妃开口求情前,甄嬛和冯淑仪齐齐跪地高呼:“皇上圣明!”皇上大手一挥,站起身对着还跪在地上的青鸾说:“朕去瞧瞧你们小主。”青鸾赶忙起身,跟在皇上的仪仗后面一起回秋水阁。
华妃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勾皇上去宓秀宫,谁知皇上没请到,还白白损失一批人。窝了一肚子气,在皇上走后也不装了,恶狠狠的说:“咱们走着瞧!”然后扶着颂芝大摇大摆的走了。
华妃回到宓秀宫,打死摔打一番,累了就坐下让人请襄容华过来。等人到了一个茶杯就摔过去,愤怒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本宫啥也没捞着,还免不了被那些下人非议!还不如一开始就要那贱人的命,本宫心里还好受些!”襄容华无从辩解,只能硬生生的受着,等华妃气撒够了,才扶着音袖的手回自己的宫室。
一边由着音袖给自己上药,一边开始为自己脱离华妃筹谋。眉庄一事让她看清了局面,陵容等新人的出现已经动摇了华妃的地位,特别是陵容家中出了一位武状元,皇上很是抬举他,假以时日,年大将军在朝中的地位将逐渐下降,而华妃能如此猖狂一半原因是有年将军护着,年家式微,华妃便没了以前的底气,她曹琴默也不必巴着华妃过活了。
多事之秋的四月过去了,进了五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皇上也怕热,五月里没有往日那般勤政了,得了空便召陵容或者甄嬛陪侍左右。这日,皇上召了陵容和甄嬛一起陪他下棋,下了几局发现自己总是险胜,觉得无趣,便让陵容和甄嬛两人博弈,自己在旁边观战。
两人棋艺不相上下,谁也不输谁,正僵持着,皇后便带着账本来了。两人正好弃了这盘棋,唯一可惜的只有皇上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挥手赐座,陵容和甄嬛行礼后也在宫女新搬来的墩子上坐下。只听皇上问道:“皇后过来所谓何事?”皇后贤惠的笑着说:“五月已经过半了,臣妾带着账本过来请皇上过目。”
皇上随手一翻便不耐烦看它,递回给皇后说:“你办事朕放心,往后一月一报亦可。”皇后也知皇上向来不怎么关注后宫庶务的,体贴着说:“这账本看着确实头晕,只是半月一报是祖制,不好不从。那便由臣妾挑些重要的给皇上说明一番。”
皇上点头应允,陵容和甄嬛坐在一旁当透明人,小声说笑。只见皇后皱着眉说:“旁的倒是无妨,只这每日中午的给下人的每人一碗绿豆汤,虽然不多,但半月累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苦夏起码还有三个月,如此下来,也是一笔大开销。”皇上点点头,但没有具体数字,他没有实感,“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可废。”
皇后也赞同,但她今日的目的,可不是这个,“确实不好轻易变动,但臣妾在想,能否有些别的法子既能节省开销,又能让下人满意的。”皇上无甚兴致的说:“那皇后可有什么法子?”皇后顺口而出:“臣妾的脑子到底不比年轻人,今日正好安婕妤和莞嫔都在,二位妹妹饱读诗书,不知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还在说笑的两人突然被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陵容只听到了皇后让她和甄嬛出法子,于是推辞道:“皇后娘娘高看嫔妾了,若是问嫔妾如何改制衣衫,嫔妾还能说出一二,但这事嫔妾毫无头绪。”甄嬛也不想出头,同样推辞。
二人推辞十分合理,毕竟两人皆是有宠无权的嫔妃,从未接触过宫务,皇上也没想过她们能说出什么来,皇后也不好追问,不然针对性太明显了。而唯一有机会接触宫务的沈眉庄又还在养伤,并未过来伴驾。
“是臣妾理所当然了。臣妾今日过来还有一事要请示,这天气渐渐炎热,不知皇上可有避暑的打算?”说到避暑,皇上心情好了不少,“朕已着人去准备了,估摸着二十号便可启程了。”皇后得了准信有继续问道:“这太平行宫到底不比宫里宽敞,皇上可想好了要带何人一起去?”
皇上心中自然有了人选,指了指陵容和甄嬛说:“她们俩定是要去的,新人中再加个眉儿吧,老人的话,皇子和公主的生母都要带上,再加上冯淑仪和端妃,也尽够了。”话音刚落,襄容华便带着温宜公主过来请安了。一支凤穿芍药让皇上想起了被他冷落许久的华妃,于是华妃也成功加入随行队伍。
回宫路上,陵容和甄嬛同行,对于华妃轻易得以随行,甄嬛还有些愤愤不平,陵容在一旁劝道:“姐姐不必愤懑,华妃得宠多年,皇上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况且身为高位嫔妃,又侍奉皇上多年,咱们都去了,她不去,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而且,以她的性子,若是复宠了绝对又会作怪,咱们还年轻,总会等到她被彻底厌弃的一天。”
听了陵容的话,甄嬛冷静了许多,觉得陵容说的有理,于是收起不平,重新燃起斗志,回宫准备离宫事宜。
五月二十日,除了太后嫌麻烦不想跟去外,其余得宠嫔妃皆跟随圣架,前往太平行宫避暑。在此前还有个小插曲,甄嬛被皇上提了位份,现在是甄婉仪,和眉庄平起平坐了。
一路不停的走了半日,总算到了太平行宫,皇帝自然入住水绿南熏殿,而皇后择了仪制比肩的光风霁月殿,皇上特意选了设有亭台水榭,富有江南气息的荷风小筑给陵容,为甄嬛择了倚水而建,十分清凉的宜芙馆,其余人交由皇后分配,但特地让皇后给眉庄选个平坦舒适的地。皇后便按位份分配居所,华妃入住慎德堂,端妃入住雨花阁,悫妃入住远翠阁,冯淑仪入住无争山庄,而眉庄入住山庄旁的玉润堂,欣容华带着淑和公主入住清韵馆,襄容华带着温宜公主入住烟爽斋。
陵容自下了轿便一直不舒服,给她引路的太监说得起劲,但她无心去听,到了住处,让清妍厚赏了他便打发走了。原本皇上特意给她选了好住处,来前还差人好生布置一番,陵容该去谢恩的,只是她实在疲乏,提不起劲,让人简单收拾一下床铺就睡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