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终

1996年·古家祠堂

郑国明的指尖微微颤抖，悬停在起爆器上方。冷汗顺着警服领口滑落，一滴一滴浸湿了衣襟。门外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嗒嗒”的皮靴声回荡在寂静的祠堂中，那是他亲自安排的飞虎队。

“引爆炸药，你父亲洗钱的证据会随我化成灰。”林星辰倚靠在供桌旁，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笃定。她染血的旗袍下摆轻轻扫过骨灰盒，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不引爆的话，那些录音带天亮就会出现在廉政公署。”

老警察的手突然暴起青筋，枪口猛然转向祠堂大门——“砰！”一声枪响划破空气，第一个冲进来的飞虎队员应声倒地，捂着小腿惨叫起来。

“总警司？！”队员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上司。

“全体撤退！”郑国明嘶吼着，“有放射性物质！”

晨光刺破云层时，祠堂外围已经停满了警车。林星辰看着郑国明被戴上手铐，O记的人正将所谓的“缴获炸药”搬上装甲车。那不过是她提前准备好的电影道具罢了。

“为什么？”老警察被押走前突然回头，语气中夹杂着愤怒与不解，“你本可以炸死我。”

林星辰冷笑一声，弹飞烟头，火星落在郑国明脚边。“古家祠堂的地基里，埋着三百具城寨人的尸骨。”她一脚踢开一块地砖，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姓名刻痕，“我要他们堂堂正正地见光。”

三天后，星辰茶餐厅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六十个少年挤在后厨，看林星辰熟练地切完最后一笼菠萝包。

“去台湾的船今晚开。”她将菜刀插进砧板，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龙叔在基隆码头接应你们。”

小六突然扑上去抱住她的腰，“星姐一起走！”

玻璃门外的街道上，便衣警察正在对讲机里确认指令。林星辰掰开少年的手指，将陈洛军折的千纸鹤塞进他掌心，“记住，菠萝包要切九刀，才是城寨的味道。”

法庭上，林星辰一身白旗袍走进来，旁听席顿时一阵骚动。当检方出示“涉嫌谋杀雷振东”的证据时，龙卷风戴着镣铐走进来，身后跟着十二少和二十名城寨遗孤。

“人是我杀的。”龙卷风举起断臂上的钩刃，声音沙哑但坚定，“用这个，在葵涌码头。”

十二少一个箭步踹翻法警，扯开衬衫露出满身刀疤，“老子砍的！还有黄志诚那十五枪！”

六十个少年忽然齐刷刷站了起来，掀开外套露出胸前的城寨刺青。小六举起陈洛军留下的遗物箱，里面偷拍的照片如雪花般洒向旁听席。

“他们！”孩子带着哭腔嘶吼，“才是证人！”

三个月后，赤柱监狱放风场。

林星辰靠着铁丝网晒太阳，狱警突然扔来一个包裹。褪色的蓝布包里装着龙卷风的钩刃、十二少的打火机，还有一块发霉的菠萝包。夹层里缝着一张照片——六十个少年穿着厨师服站在基隆码头，背后的招牌写着“九龙茶餐廳”。

放风场角落，新来的女囚哼唱着粤剧：“……孤雁飞，明月随，烟波江上几人回……”

林星辰将菠萝包掰碎撒给麻雀，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2003年，九龙城寨遗址公园动工仪式。

小六作为台商代表剪彩时，记者发现他西装内衬绣着黛青色旗袍碎片。基隆来的厨师团队在现场派发菠萝包，每个切开的面包里都藏着一张纸条：

“有仇必报，有恩必偿。”

深夜，最后一块城寨石碑被起重机吊起时，三个黑影翻过围栏。龙卷风的钩刃轻松撬开混凝土，十二少的手电筒照亮地基层——三百个刻着姓名的铁牌整整齐齐码在钢筋间。

林星辰的白旗袍在月光下泛着旧时光的晕，她将陈洛军的千纸鹤压在铁牌上，转身消失在推土机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