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楚玉听从谢危的话,带着两卷竹简来里找他,因为书房门掩着,她在外面规规矩矩地求见先生,可在门外听到屋里传出压抑的、痛苦的喘息,不禁有些疑惑。
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当看到谢危躺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她吓了一跳,慌张地推门进来。
那一刻,五年前雪地里那个脆弱身影的记忆瞬间涌上脑海,担忧关切地问道:
郑楚玉先生?
谢危闭着眼,意识模糊间,他听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感受到熟悉的、带着雨后清荷微甜的馨香瞬间包裹了他。
郑楚玉先生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乖软的声音带着真切的惊慌。
见谢危唇色发青,郑楚玉手颤抖着覆上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可他的身体却在发冷。
谢危费力地掀开一丝眼帘,视线模糊中,只看到小姑娘焦急含泪的脸庞,那双总是盛着懵懂和怯意的眼睛,此刻盈满了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关切和心疼。
谢危冷…
他喉间逸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郑楚玉慌了神,想也不想地解下自己身上保暖的外披,笨拙却尽力地裹在他身上,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照顾他的样子。
可这似乎杯水车薪,郑楚玉立刻道:
郑楚玉我去给先生叫侍医。
郑楚玉跪坐在旁边,她刚想抽身去喊人,手却被一只冰冷却异常有力的手死死攥住。
谢危不必。
郑楚玉可先生生病了…
谢危不必。
雷打不动的两个字吐出。
郑楚玉知道谢危不喜欢他人靠近,且决定的事变很难改变,便老老实实地坐回来,只能叫婢女,抱来厚实的锦被,端来一盆热水。
“女郎,让婢来吧。”
郑楚玉没关系,先生不喜与人亲近,我以前也照顾过。
郑楚玉懂事地笑了笑,与自己身边的女婢说话时,全然没有在谢危面前的紧张和拘束。
拧了热帕子,擦拭他额上冰冷的汗水。
一遍遍地换水,一遍遍地擦拭他的额头、脖颈。
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郑楚玉又将锦被严严实实地裹住他,自己则守在一旁,用自己微暖的手,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点点温度。
郑楚玉先生,不怕…不怕…暖起来就好了…暖起来…
小姑娘一边忙碌着,一边碎碎念念,像哄着最珍视的宝贝,一遍遍低喃。
外面天色昏暗,下着雨,偶尔响起闷雷,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谢危阖着眼,只是思绪有些昏沉,并没有晕过去,他感觉那刺骨的寒冷似乎被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流包裹着。
那暖流来自额上轻柔的擦拭,来自身上厚重的锦被,更来自那双紧紧握住他、带着细微颤抖却无比坚定的小手,以及耳边那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安抚,稚气未脱的嗓音,却仿佛有着一股能安抚人心的魔力。
这份毫无杂质、甚至有些笨拙的关切,像春日里最柔韧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一颗早已冰封、只为仇恨与算计而跳动的心脏。
谢危手指微动,同样悄无声息地攥紧那只唯一能给他带来温暖和安定感的手,如那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