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深处,一处临水的敞轩,清风徐来,吹动檐角铜铃,发出清越悠远的声响,袁慎和楼犇并肩走在回廊下。
楼犇此番还要多谢你。
袁慎都已经说过几次了,你我之间,不必谢来谢去,更何况,我也没做什么,你献计君侯,凭的是真才实学,我不过略尽引路之责罢了。
楼犇你不明白。
楼犇若不是你,我只怕仍在楼家,受那大房掣肘,空耗年华,郁郁此生了。
想起家族中那些平庸却占据高位、处处打压二房的堂兄叔伯,心中仍不免一丝苦涩和愤懑。
袁慎以你之大才,困于一隅,实乃暴殄天物。
袁慎不过,锥处囊中,其末立见,明珠岂会长蒙尘?
楼犇眼神微凝,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些许感叹道:
楼犇可这乱世之中,才学之士若不得明主,如无根浮萍,纵满腹韬略,有经天纬地之能,亦恐被倾轧、被埋没,最终不过徒留憾恨。
这一点上,袁慎倒是与楼犇感同身受。
袁慎得遇明主,方能不负平生所学。
两人正说着知心话,隔着粼粼水波,遥遥传来一阵清越悠扬的琴箫合奏之声,琴声空灵如高山流水,箫声婉转似凤鸣九天。
楼犇被乐声吸引,不禁循声望去,只见水榭相连的另一端。
一座白玉雕栏的宽阔露台凌波而建,名曰流云台,台中央,一个窈窕的身影正随着乐声翩然起舞。
一袭轻紫色裙裳,衣袂飘飘,纤腰款摆,玉臂舒展,如弱柳扶风,莲步轻移,顾盼生姿,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不自知的娇憨与媚态,举手投足间,带着行云流水般的娇软柔美。
最令人心生摇曳的,是她脸上那专注而沉醉的神情,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清澈的眼眸,随着舞姿流转着纯粹的光彩,几缕青丝垂落颊边,更添慵懒风致。
袁慎许久不曾见郑楚玉跳舞,目光深深地被吸引,而楼犇也有些怔仲。
他见过不少名门闺秀,其中亦不乏擅歌舞者,然而眼前这少女的舞姿,灵动处如洛神凌波,娇憨处似山野精灵,颔首垂眸中那份浑然天成的娇韵与不经意间流露的容光,却是他生平仅见。
楼犇九霄倾国色,人间玉骨魂…原来,此诗并非虚言。
袁慎敏锐地捕捉到楼犇的低语,眼角的余光扫过楼犇专注的侧脸,他面上笑容不变,羽扇依旧轻摇,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
袁慎确是府上表小姐。
两人默契地不再交谈,只是静静远观。
流云台上,郑楚玉一个舒展的云手回旋,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回廊的方向,恰好撞见了那两道注视着她的视线。
舞姿戛然而止。
郑楚玉认出袁慎,几乎是瞬间,脸上浮现一抹不自然。
楼犇察觉到郑楚玉的停顿和异样,虽不明就里,但世家公子的修养,隔着粼粼水波,对着流云台方向,郑重而优雅地拱手长揖一礼。
袁慎也随之对着郑楚玉的方向,姿态从容地微微欠身,执的是师礼。
他的目光,隔着水光,牢牢锁在郑楚玉那慌乱的脸上,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她强自镇定,压下心头那份挥之不去的别扭,带着世家贵女刻入骨子的仪态,对着二人方向,还了一礼。
袁慎收回目光,看向犹自沉浸在欣赏余韵中的楼犇,略有不快。
袁慎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