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照幼妹英英,那年六岁,盗匪以她性命相挟,要我放他走,英英是在我怀里断气的。
沈慧照后来我母亲承受不住丧女之痛,积郁成疾,神志日渐昏沉,最终在一个雨夜投井自尽了…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杜仰熙震惊地看着沈慧照,看着他挺拔身影下那深重得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悲痛和负罪,他从未想过,这位铁面判官冷硬的外壳之下,竟背负着如此惨痛的过往。
沈慧照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
沈慧照我的仇家,从来不少。
沈慧照从前是,如今更是。
沈慧照我坐在这开封府尹的位置上,断的是非,结的仇怨,只会越来越多。
沈慧照琼奴,她很好。
沈慧照她坚韧,聪慧,善良,像淤泥里开出的莲花,干净美好,她值得平安喜乐,值得一世安稳,而不是因为我,时时刻刻活在危险和阴影之下。
沈慧照这次,是警钟,更是报应。
沈慧照是在提醒我,靠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沈慧照我此生,不会再娶妻。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杜仰熙,那眼神深处,是一片荒芜的死寂。
沈慧照孤独终老,或许才是我应有的归宿,至少,不会再连累无辜之人。
杜仰熙有些震惊。
同为男人,同为倾慕琼奴的人,他理解了沈慧照这份自责和退避。
那不是不爱,是爱得太深,深到害怕自己的存在会成为伤害她的利刃。
杜仰熙你…
杜仰熙喉头滚动,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沈慧照嘴角挤出一丝弧度,目光落在杜仰熙身上,带着托付般的沉重:
沈慧照杜仰熙,你也很好。
沈慧照你心思活络,懂得变通,更能护她周全,最重要的是,你待她,是真心的。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却又异常清晰,他记得杜仰熙在牢狱中的那次真情流露,他相信他对琼奴是真心的。
沈慧照好好待她,莫要再让她吃苦了。
这突如其来的“托付”,杜仰熙愕然地看着沈慧照,看着他眼底灰暗,心头百感交集。
杜仰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充满无尽感慨和苦涩的叹息,唇畔牵起一个自嘲的苦笑。
杜仰熙好好待她?
杜仰熙低声重复着,声音里掺杂难言的复杂。
杜仰熙沈慧照,你太看得起我了。
杜仰熙我杜仰熙,一个靠着养母含辛茹苦拉扯大、汲汲营营爬上来、心思并不纯粹、过往更谈不上光鲜的人,谈什么好?又怎么值得你这般托付?
杜仰熙更何况,这汴京城里,真正能决定她命运的人,又岂是你我?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仿佛望见那重重宫阙的方向,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一丝宿命的悲凉。
沈慧照闻言,眉头紧锁。
沈慧照什么意思?
杜仰熙你以为官家为何亲审薛光的案子?
杜仰熙一句并未挑明的反问。
沈慧照微微一震,思索着杜仰熙的话中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