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安的突然出现是琼奴始料未及的,当那人一身风尘仆仆站在自己面前,琼奴不禁愣住。
柴安显然赶了急路,在看见琼奴的刹那,眼睛骤然亮起,目光紧紧锁着她,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确认她安然无恙,那绷紧的弦才彻底松开。
他长长舒了口气,唇角勾起一抹惯常的弧度,叹息打趣道:
柴安娘子可真是让人好找啊。
柴安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
琼奴你怎么在这儿?
琼奴错愕地望着他,柴安无奈笑道:
柴安听闻江南春色醉人,烟柳画桥,软语吴侬,我这不是怕少东家被这温柔乡绊住了脚,忘了潘楼里等着与你商议的订单了。
柴安眼巴巴地看着她,话里话外都透着几分埋怨之意,好像那被抛弃的糟糠妻。
然而他这话并不是开玩笑的。
他确实害怕。
琼奴四福斋的根基在汴京,人心在,我岂会不归?
琼奴生意归生意,根,总归要扎在原来的地方。
柴安不语,上前一步将她抱进了怀里,一寸一寸地收紧,指尖微颤,泄露了他的内心并似是表面那般从容平静。
柴安我知道。
柴安可我就是害怕。
柴安一想到看不见你,便觉得什么都没意思。
琼奴一愣,感受到他的不安,一时没有推开。
琼奴那你看不到我的时候可多了。
柴安那不一样。
柴安至少以前走两步就能见到你,现在,谁知道你会不会一去不归?
这时,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进来,在看见抱着的二人时,不禁愣住。
杨羡柴安?
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回头,瞧见杨羡,柴安颇为惊讶。
柴安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听闻杨羡失踪的消息,却不知道杨羡竟和琼奴在一起。
琼奴他…
杨羡要你管。
琼奴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便杨羡打断。
杨羡理直气壮,看不惯柴安,将琼奴拉开。
柴安的目光,从杨羡的脸挪到他紧挨着琼奴的姿态,眼波下涌动着暗流,那点戏谑的笑意更深。
柴安杨衙内如今的模样,倒是差点让人没认出来,你这离家出走,倒是走得挺远的,我听说,你是逃婚。
杨羡身形一僵,紧张地看了眼琼奴。
琼奴略微惊讶地睁大了眼,从未听杨羡提起过。
杨羡那又如何?
杨羡那门亲事又不是我想要的,谁去提的亲就让谁娶。
杨羡你难道还要将我抓回去?
柴安我自然是不会将你抓回去,只不过不想你又琼奴招惹来麻烦。
柴安毕竟琼奴每次遇上你,都没好事。
杨羡一噎,瞪向气定神闲的柴安。
柴安视若无睹,一伸手,又将琼奴拉了过来,面不改色地打击道:
柴安你还是自己回京比较好。
杨羡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柴安却不再理会炸毛的杨羡,面向琼奴,瞬间切换了语气,变得沉稳而诚恳,兼具着商人的精明务实:
柴安琼奴,江南商路初开,机遇虽多,却也暗礁潜藏,强龙难压地头蛇,你初来乍到,纵有奇货,也需有根基深厚的伙伴相助,方能事半功倍,站稳脚跟。
柴安潘楼分号在江南经营多年,人脉、仓储、分销渠道皆已成熟,我此番前来,一为探望,二为诚意相邀——
柴安潘楼愿与四福斋结为同盟,江南商路,共担风险,共享其利,你意下如何?
他抛出的,不仅是橄榄枝,更是实实在在的商业助力。
商路要谈,“人”,更要看紧了。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更切中琼奴所需,琼奴不得不承认,柴安此举,对她此行大有裨益,她正欲开口斟酌回应——
杨羡谁要跟你同盟?
杨羡气呼呼地打断,对着柴安怒目而视,转头又急切地对琼奴说:
杨羡姐姐别信他,他就是想占便宜。
琼奴夹在两人中间,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深深的无力涌上心头。
处理十本错综复杂的账册,应对十场锱铢必较的谈判,似乎都比此刻夹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应付这无形的争风吃醋和暗流汹涌,要轻松百倍。